1. 天海旅行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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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-CJ00003 海南省中國國際旅行社★ 海口市白龍南路38號瓊苑賓館綜合樓首層
L-HAN-CJ00004 海南珠江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 海口市世貿(mào)東路世貿(mào)中心F座2405、2406房
L-HAN-CJ00005 海南新國旅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 海口市義龍西路21號僑匯大廈12、13樓
L-HAN-CJ00006 海南海王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 ?？谑袨I海大道華信路3號華僑賓館內(nèi)
L-HAN-CJ00007 海南辰達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 海口市海甸五西路10號港灣花園A3棟3樓118室
L-HAN-CJ00008 海南豪陽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★ ?？谑泻５侣?號現(xiàn)代花園1棟8樓
L-HAN-CJ00009 海南特區(qū)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★ 海口市龍昆南路喬海陽光大廈6樓
L-HAN-CJ00010 海南康輝國際旅行社有限責任公司★ ?？谑薪瘕埪?2號深發(fā)展大廈2248號
L-HAN-CJ00011 海南康泰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★ 海口市龍昆南路50號昌茂花園牡丹園3幢202
備注：“★”表示具備出境游業(yè)務(wù)資格；“★★”表示具備出境游、臺灣游業(yè)務(wù)資格。海南旅行社排名/名錄大全/海南最大好旅行社/海南旅行社電話/?？诼眯猩绲刂?許可證號 旅行社名稱 地址
L-HAN-WZ00001 秀之旅（海南）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袨I海大道103號財富廣場8樓A座
L-HAN00001 海口中國青年旅行社 ?？谑袕V場青少年宮大樓
L-HAN00002 海南港澳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秀英港澳國際工業(yè)區(qū)聯(lián)通大樓4樓
L-HAN00003 ?？诼毠H旅行社 ?？谑薪夥盼髀?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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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09 海南三平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藍天路33號京航公寓A座201室
L-HAN00010 海南中銀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旋埲A路17號財盛大廈11層
L-HAN00011 海南寰島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５樗臇|路1號寰島大廈
L-HAN00012 海南熱島風情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海甸三東路16號松雷大廈A 座1202室
L-HAN00013 海南鴻勝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海德路9號現(xiàn)代花園1棟三單元809房
L-HAN00014 海南海方圓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５槿龞|中新商務(wù)大廈13樓C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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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17 海南?？跈C場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袊Q(mào)大道48號新達商務(wù)大廈2901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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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20 海南事達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５槎|路19號宏海大廈16樓
L-HAN00021 海南天之涯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機場東路16-3康業(yè)花園西湖苑G座6A房
L-HAN00022 海南東方假期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袊Q(mào)路新達商務(wù)大廈2103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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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24 海南美蘭機場國際旅行社有限責任公司 海口美蘭機場內(nèi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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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30 ?？谑兄袊眯猩纭 『？谑袨I海大道會展中心二樓
L-HAN00031 海南拍拍手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薪瘕埪?號椰島大廈17-18層17B號
L-HAN00032 海南中職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Ｐ懵?2號萬國商廈16層
L-HAN00033 三亞假期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三亞市迎賓路卓達東方巴哈馬那索風情1A棟2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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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49 海南中油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杏裆陈穱Q(mào)中心大廈31層A座
L-HAN00050 海南中服旅行社 ?？谑泻８?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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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57 海南特區(qū)青年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推侥下妨洗缶频?1樓12廳
L-HAN00058 海南新概念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旋埨ケ甭?號龍珠大廈10A
L-HAN00059 海南虹橋旅行社 ?？谑写笸?9號省僑聯(lián)辦公室1樓
L-HAN00060 海南雁南飛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旋埨ケ甭?8號華銀大廈1088室
L-HAN00061 海南銀潮旅行社 海口市文明中路文聯(lián)路18號
L-HAN00062 海南強輝假期旅行社有限公司 三亞市河東路碧海國際公寓1603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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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68 海南金鑰匙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龍昆南路89號匯隆廣場二單元402房
L-HAN00069 海南星海假期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袊Q(mào)大道24號泰達國際大廈21樓H室
L-HAN00070 海南遠通假日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兴{天路33號京航大廈1612房
L-HAN00071 海南華夏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龍昆南路89號匯隆廣場三單元2002房
L-HAN00072 海南鴻雁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兴{天路匯鵬大廈1508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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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75 海南鵬程旅行社有限公司 三亞市西河東路碧海國際603室
L-HAN00076 海南繽紛假日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邪鍢蚵?號方圓花苑2幢11層J號房
L-HAN00077 海南康隆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形逯干铰?1號京航大廈12樓
L-HAN00078 海南國航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Ｐ懵?3號瑞宏大廈B棟11樓
L-HAN00079 海南牽手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袊Q(mào)大道19號城市精英A505
L-HAN00080 海南一禾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玉沙路16號富豪花園C座北樓2406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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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82 海南天海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大同路36號華能大廈17C2
L-HAN00083 海南錦程假期旅行社 ?？谑泻Ｐ阒新沸侨A大廈901室
L-HAN00084 海南南海假日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國貿(mào)大道嘉陵國際大廈13層A3號
L-HAN00085 海南芙蓉國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泻推侥下?9號海獅大廈11層1102室
L-HAN00086 海南新世界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薪瘕埪芳稳A城市花園美景苑G1型505房
L-HAN00087 海南警輝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金貿(mào)區(qū)玉沙路16號富豪大廈南樓21層
L-HAN00088 海南濱海假日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袊Q(mào)路建行辦公樓小區(qū)副樓西座502室
L-HAN00089 海南熱帶陽光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兴{天路28號名門廣場E幢901室
L-HAN00090 海南銀河假日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薪饓?8號A棟402、403室
L-HAN00091 海南燕歸來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袡C場東路12號省建材公司綜合樓801房
L-HAN00092 海南鑫悅假期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五指山路6號明珠大廈1002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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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094 海南金程旅行社有限公司 海口市機場東路25號康業(yè)花園B棟3樓E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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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-HAN00100 海南浪花商務(wù)旅行社有限公司 ?？谑兴{天路12號世紀生活港A1003室
2. 天海環(huán)球旅行社
鶴壁松江中學的具體地址位于：河南省鶴壁市淇濱區(qū)興鶴大街與松江路交叉口東北角。
周邊環(huán)境：鶴壁市第四中學、松江民居、松江路(天海大道)、泰山路松江路口、松江路合羅面、天海工業(yè)園、鶴壁愛心教育、鶴壁航盛籃球場、鶴壁天海環(huán)球電器有限公司
3. 海天假期旅行社
樂山旅行社有大佛風景旅行社，
四川峨眉山風景國際旅行社，
樂山鳳洲假日旅行，
樂山西鐵國際旅行社，
樂山太陽神旅行社，
樂山樂水國際旅行社，
樂山開拓者旅行社，
樂水海天旅行社，
樂山陽光假日旅行社，
樂山夕陽紅旅行社，
樂山火鳳凰旅行社，
樂山金輝旅行社，等等近百家旅行社
4. 海天假期國際旅行社電話
01
中國烹飪大師王林
王林,徐州市員外樓餐飲有限公司總經(jīng)理,國家特二級烹調(diào)師、中式烹調(diào)技師,從廚32年,自小跟隨舅舅資深中國烹飪大師、徐州市黃河廚師學校校長吳繼章學習廚藝,后又拜師于中國飯店協(xié)會副會長、名廚委主席石萬榮大師門下，曾多次參加國家、省、市級烹飪技術(shù)大賽榮獲二金一銀一銅優(yōu)異成績;2005年被中國烹飪協(xié)會評為"全國優(yōu)秀廚師";2008年被江蘇省烹飪協(xié)會評為"優(yōu)秀烹飪工作者";2016年被徐州烹飪協(xié)會評為"優(yōu)秀餐飲企業(yè)家"等榮譽稱號！
從業(yè)感言:積極進取,力爭上游,為中國烹飪事業(yè)奮斗終身！
02
中國烹飪大師陳偉
陳偉,徐州市海發(fā)廚具酒店用品有限公司總經(jīng)理,高級烹調(diào)技師,從廚27年,曾任徐州市政府第一招待所宏達賓館;政府接待重要基地水街一號;中匯國際會議中心等行政總廚職務(wù),多次在全國、國際華裔烹飪大賽上榮獲特金獎、金獎和團體金獎;被授予"青年技術(shù)能手"、"亞洲烹飪名廚"榮譽稱號,工作中主要承擔省、市政府領(lǐng)導(dǎo)接待,還成功接待過多位國家領(lǐng)導(dǎo)人,2016年調(diào)入徐州海發(fā)廚具酒店用品有限公司,主抓淮海經(jīng)濟區(qū)廚房設(shè)計和意境菜出品美化、明檔擺臺與國內(nèi)外大型比賽的菜品餐具設(shè)計工作,擁有菜品設(shè)計攝影工作室,為餐飲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做出較大的貢獻。
從業(yè)感言:酸甜苦辣品盡人生百味,鍋碗瓢盆奏出和諧樂章。
03
中國烹飪大師李海軍
李海軍,徐州市金虹大酒店行政總廚,高級烹調(diào)技師,徐州市烹飪協(xié)會理事,總廚聯(lián)盟俱樂部秘書長,中式烹調(diào)職業(yè)技能鑒定考評員,從廚23年,師從于中國飯店協(xié)會副會長、名廚委主席石萬榮大師,曾在揚州大學旅游烹飪學院參加中國烹?yún)f(xié)舉辦的全國餐飲業(yè)行政總廚研修班進修;從業(yè)以來榮獲江蘇省嘉豪廚藝交流大會競賽金獎;徐州市勁霸創(chuàng)新菜品交流大賽金獎;中國淮揚菜大師創(chuàng)新大賽金獎;2017第七屆中國(江蘇)國際餐飲博覽會"正晴和杯"青年名廚大賽特金獎;還擔任過2017中國.徐州彭祖伏羊節(jié)伏羊創(chuàng)新美食大賽評委。
從業(yè)感言:人生起起落落，有高潮就有低谷，面對困難，只要有信心、就一定能克服，一直走向成功！
04
中國烹飪大師王偉
王偉,徐州市穎都新錦江酒店行政總廚,高級烹調(diào)技師,中式烹調(diào)職業(yè)技能鑒定考評員,江蘇省餐飲行業(yè)協(xié)會名廚委副主席,餐飲業(yè)省級評委,徐州總廚聯(lián)盟副主席,從廚22年來,在新沂電力賓館,淮北項王府賓館,徐州海天假日酒店任行政總廚,師從于江蘇淮安資深級中國烹飪大師馮祥文先生,曾參加全國、省、市烹飪技術(shù)大賽榮獲一特金一金一銀的優(yōu)異成績,被江蘇省烹飪協(xié)會評為"金廚獎",徐州市總工會授予"五一勞動獎?wù)?#34;。
5. 海天旅行社官網(wǎng)
邢臺旅游一卡通由旅游部門發(fā)行，由互聯(lián)網(wǎng)與晨光國旅，邢臺航空旅行社，華通旅行社，鐵龍旅行社，康輝旅行社，鐵路昌龍旅行社，海天旅行社，藍天旅行社，邢臺賓館旅行社等九家預(yù)約辦理
6. 海天假日旅行社
海天假期旅行社在海南本地規(guī)模是比較大的。海南導(dǎo)游一般是沒有底薪或底薪很低的，他們是靠提成獲得收入。海天假期這種規(guī)模應(yīng)該是不會存在不誠信行為的。在一些自費項目導(dǎo)游會提前問你是否參加。但是自費項目和購物除在高規(guī)格旅行團之外是一定會有的。導(dǎo)游也是要賺錢的嘛
7. 天海旅游有限責任公司
蓮花峰好玩
蓮花峰，是黃山風景區(qū)境內(nèi)第一高峰，為36大峰之首，海拔1864.8米。
蓮花峰峻峭高聳，氣勢雄偉。因主峰突兀，洞穴陡立，游人疊級而上，如在蓮孔中穿行，恰似“傾曲作蟻旋出花萼中”。沿途風光奇絕，峰壁間有“真好造化”、“非人間也”、“名不虛傳”、“天海奇觀”等摩崖題刻。峰下有蓮花洞、蓮花源景區(qū)，十分適合打卡游玩。
8. 山海天旅行社
不是的，山海天旅游度假區(qū)不是屬于秦樓街道的，而是屬于日照市東港區(qū)臥龍山街道和兩城街道的（臥龍山街道和兩城街道均由山海天旅游度假區(qū)代管）。
9. 天海旅行社怎么樣
王海二人在?？谡攘艘粋€星期之后，終于得到了宋一坤既明確又沒有具體內(nèi)容的承諾，滿意而歸。 夏英杰在江薇的陪同下前往廈門參加文稿競價。雖然她對競價結(jié)果并不抱希望，但那是宋一坤的指令，她必須完成這個程序。 夏英杰離開?？诘牡诙欤瑑S居意大利的葉紅軍將應(yīng)約回國在?？谂c宋一坤見面。這個時間是預(yù)先經(jīng)過計算的，有意避開夏英杰。在幾天前他們之間的通話里，宋一坤著重強調(diào)了這次談話的保密性，他們需要充足的時間和不受干擾的環(huán)境。 宋一坤沒有去機場。不是他不想去，是因為他付不起那筆出租車費。常言說“窮家富路”，他把家里為數(shù)不多的那點錢都讓夏英杰帶上了。此時，他只能在家里等著葉紅軍。 從羅馬啟程途經(jīng)香港的國際航班準時在?？跈C場降落，葉紅軍隨著旅客人流走下飛機，他左臂搭著西裝，右手拎著皮箱，步態(tài)從容，白凈得略顯清秀的臉上戴著高度數(shù)近視眼鏡，有一種儒雅的氣質(zhì)，緊抿著的嘴角透著一絲精明冷峻的神色。 他是宋一坤能夠稱之為朋友的僅有的兩個人之一，同方子云相比，他與宋一坤除了友情、信任之外，更多了一份默契。 從羅馬到海口往返一次的各種費用將近一萬元人民幣，同時還要耗費幾天的寶貴時間。這些情況宋一坤當然能考慮到。如果僅僅是商議夏英杰的出國事宜，用通信方式也可以解決，沒必要親自面談，更沒必要回避夏英杰。 葉紅軍意識到：宋一坤將有重大決策出臺。 葉紅軍通過海關(guān)檢查后出了大廳，隨即叫了一輛出租車。他沒有對談話內(nèi)容做過多的推測，在他的記憶里，宋一坤的腦袋就像一個謎，常常會浮出來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東西，那里面究竟裝的什么，誰也不知道。 他得首先解決住處。出租車司機向他推薦了海南假日飯店，那里三面環(huán)山，一面臨海，環(huán)境十分優(yōu)美。辦完住宿手續(xù)，他乘電梯到十二樓自己的客房看了一遍，很滿意。他顧不得吃飯便乘出租車去見宋一坤。車子開到目的地停下，葉紅軍告訴司機晚上八點鐘來接他，并記下了出租車公司的聯(lián)系電話。付過車費后他下車了，站在樓前看了一眼單元牌號，然后一直上四樓，摁響門鈴。 開門的是宋一坤，兩人握握手，關(guān)上門一起來到客廳。 宋一坤光著膀子，肩上搭著一條濕毛巾，他面色惟淬得近乎蒼白，眼圈是黑的，眼睛里布滿了血絲。再看客廳，亂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，墻上釘著地圖、規(guī)劃圖及其他圖片。桌上。地上到處是表冊和文件、資料。電視機上堆著錄像帶，而錄像機上卻放著煙缸和茶杯，滿屋子都是嗆人的煙味。看得出，宋一坤是勞心過度。 葉紅軍皺著眉頭說：“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？這哪像個家，快成作戰(zhàn)指揮部了?！?nbsp; 一個多月里，宋一坤的大腦一直處在超負荷的工作狀態(tài)，他必須認真研究每一份資料、每一個數(shù)據(jù)，他的腦子得不停地轉(zhuǎn)動。要把那么散亂、復(fù)雜而相互關(guān)聯(lián)的情況用一條邏輯嚴謹?shù)乃悸方y(tǒng)一起來，讓所有的因素有機地服務(wù)于一個主題，無論對誰，那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 宋一坤手腳并用，將桌上的資料推到地上，又從地上推到一邊，這才清理出一塊地方請老同學人座。然后，他從冰箱里取出一聽可口可樂放在桌上，又從錄像機上拿過煙缸和自己的茶杯。 他做這些事情的同時似乎是漫不經(jīng)心的地問了一句： “你說，世界的本質(zhì)是什么？” 葉紅軍的心猛地一沉，“殘酷”兩個字赫然躍入腦海。他說：“還沒出手就考慮心理平衡問題了，看來不是燒香拜佛的事。” 宋一坤沒有言語。 葉紅軍說：“不過，你這么遠把我叫來，不會是讓我給你當心理醫(yī)生的。你我之間，那些鋪墊的程序就免了吧。” 宋一坤說：“弱肉強食也罷，普渡眾生也罷，關(guān)于世界的本質(zhì)，必然是物竟天擇，適者生存。這個題目太大了，仁者見仁，智者見智，不是你我這等凡夫俗子可以做的文章。” 葉紅軍說：“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，如果你底氣不足，我看不如干脆放棄?！?nbsp; 宋一坤搖搖頭，他站起身走動了幾步，而屋里根本沒有多余的空間，他不得不重新坐下。停了一會兒，他說：“阿杰的文稿將以八十萬元賣出，但這不足以構(gòu)筑她的事業(yè)體系。所以，文稿竟價的成功只是一個序曲，真正的帷幕還沒有拉開。就我們而言，我們都是往四十歲里去的人了。正是干點事情的時候，不能總是為了填飽肚子而在時間上打消耗戰(zhàn)。這幾年，我們從知識到實踐都有了一些積累，目前的條件和機會也比較適合。我想，搞一個上點規(guī)模的動作，一次把根基打牢?！?nbsp; “在你的計劃里我是什么角色？” “這個問題應(yīng)該留到最后再回答?！彼我焕ふf，“我考慮了很久，但找不出比你更合適的人選，沒有你，這個計劃不可能實現(xiàn)。你得幫我?！?nbsp; “如果我能選擇，也許我就不來了?！比~紅軍說的是心里話，他無法拒絕宋一坤。 “那么，我們可以進入正題了?！彼我焕ふ酒饋黹_始收拾屋里的資料，說，“今天你先了解情況，主要是子云搞的那個項目和王海搞的合資企業(yè)，你要了解這兩個項目的每一個細節(jié)。明天我們討論整體方案，一天的時間夠用了?！?nbsp; 葉紅軍也幫著整理，資料很快分成兩類放到桌上。他看著宋一坤布滿血絲的眼睛說： “資料我自己看，這樣印象深一些。你抓緊時間睡一會兒，晚上我們出去吃飯?！?nbsp; “那好，我就不打擾你了。”宋一坤說著就往臥室里走。 “稍等一下?！比~紅軍叫住他，說，“你我也算半個秀才，有個問題我感興趣。你對阿杰的文稿能以八十萬元成交那么有把握，我想知道，什么書這么值錢？” 宋一坤反問：“還記得高天海這個人嗎？我讓你在奧地利調(diào)查他的情婦周麗?！?nbsp; 這一提醒，葉紅軍頓然領(lǐng)悟了。 宋一坤說：“當時我也只是推測，如果沒有你的幫助，我拿不到有力的論據(jù)?！?nbsp; “那算什么幫忙？”葉紅軍說，“周麗的財產(chǎn)狀況都是明擺著的，只要想知道，是個人都能知道。那件事關(guān)鍵是意識、嗅覺，是能否從散亂無關(guān)的現(xiàn)象里理出值得懷疑的線索?！?nbsp; “這件事放了幾年，總算派上用場了。再過幾年時過境遷，也許就沒價值了?！彼我焕ぷ猿暗匦π?。接著說，“如果當時不講紳士之風的話，直接敲他一下，從裝修工程上得到的效益會更好一些。” “你現(xiàn)在就不是敲詐了？”葉紅軍問。 “敲詐？”宋一坤搖搖頭，說，“我還沒墮落到去干那種勾當，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機會，希望鐵鷹集團能對文學藝術(shù)給予一點關(guān)注?！?nbsp; “如果他拒絕呢？” “那么阿杰的書稿就會賺更多的錢?！彼我焕ふf，“阿杰的小說大綱是我?guī)椭贫ǖ?，那里面有?jīng)過技術(shù)處理的真東西，如果讓新聞界和偵查機關(guān)一起來炒這本書，僅新聞效應(yīng)也不止八十萬。況且，北京的權(quán)威人士對書稿的藝術(shù)價值作過明確的肯定?！?nbsp; 葉紅軍點點頭，感嘆道：“確實是一個充滿藝術(shù)的構(gòu)思。不過就這件事而言，你不該告訴我。” “但是我特別想告訴你，即使你今天不問，我以后也會告訴你?！彼我焕ふf完便轉(zhuǎn)身進了臥室，他太需要休息了，恨不能一頭倒在床上進人夢鄉(xiāng)。但有一種意識牽動著他，驅(qū)使他又回到客廳門口，用一種自我嘲諷的口吻說：“我的藝術(shù)作品總是不能拿出來被人欣賞，我的劇院里難得有人具備觀眾資格。你既然來了，當然不能放過你。” 葉紅軍低頭看資料，什么也沒說。但他知道，宋一坤這種人最大的痛苦在于：他的情緒不能宣泄，他的內(nèi)心世界不能交流。 宋一坤醒來時已是翌日清晨了，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映進房間，這一覺他睡了十幾個小時，大腦又恢復(fù)了原有的狀態(tài)：嚴謹、冷靜、清晰。 床頭柜上壓著一張字條，是昨晚葉紅軍留下的。宋一坤先把窗簾拉開，這才拿起字條，上面寫著： 原打算一起吃晚飯，但我看你更需要睡眠，沒忍心叫醒你。 資料還有一些沒看完，我?guī)У铰灭^去看了。明天早上我來接你一起吃飯。 宋一坤隨即將字條拿到衛(wèi)生間燒掉了，他不想因為一個小疏忽而讓夏英杰察覺到他們在策劃著什么。她知道葉紅軍要來，以為是專程來商議讓她出國的事，卻不知道他來的具體時間，更不知道他此行的真正背景。 洗漱完之后，宋一坤開始擬定談話提要。他力圖用最簡單。 最直接方式讓葉紅軍了解他的計劃。他們之間已經(jīng)達成了原則上的一致，那么今天就可以討論和決定整個計劃了。這將是一個重要的日子，它將改變與之有關(guān)的許多人的命運，包括那些因此而成為犧牲品的陌生人們。 半小時后提要寫好了。用了四張稿紙，但字數(shù)并不多。主要以數(shù)字形式表示。他把幾張紙裝進褲子后邊的口袋，趁葉紅軍還沒來的這段時間收拾房間，拖地板。 宋一坤對這個計劃的局部殘酷性有所認識，但他有兩個理由可以起到平衡心理的作用，一是生存的自然法則；二是蓋棺而論的善惡比重。偉人的功過尚有三七開、四六開之說，我一介草民，一生豈能沒有一兩次過失？ 這種平衡心理的方法無異于掩耳盜鈴，或許連他自己都欺騙不了。但他還是要堅持下去，在他心里，沒有什么能比夏英杰更重要了，他不能辜負她的感情，他必須肩負起做男人的責任，他希望她能有大出息、大作為。而啟動這條船，僅僅靠意識形態(tài)的東西是遠遠不夠的。 宋一坤拖完地，身上出了不少汗，這時門鈴響了，不用問，是葉紅軍來了。 進門后，葉紅軍先把看過的資料還給宋一坤這才笑著說： “一大早就光著膀子干活兒，看來你精神不錯。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，今天奢侈一下怎么樣？” 宋一坤說：“我正饑寒交迫，很需要你的援助?！?nbsp; 宋一坤穿上那件“哈姆雷特”長袖衫，帶上門鑰匙，與葉紅軍一起下樓去，出租車就在下面等著。 因為有司機在場，一路上兩個人話不多，只是閑談幾句不著邊際的話題。到了飯店，兩人直接上二樓餐廳，這里是高消費的場所，吃早茶的人不少。 宋一坤沒有聽從服務(wù)小姐的引導(dǎo)，自己選了一張靠窗的臺子坐下，這里噪音低便于談話，抽煙時也便于排放煙霧。他隨意要了一些茶點，邊吃飯邊與葉紅軍交談。 葉紅軍說：“資料我都仔細看過了。坦率地講，我看不出兩個項目之間有什么聯(lián)系，也看不出有令人振奮的大思路。子云的項目確實有開發(fā)潛力，但需要很長的周期和很高的投入。但是我了解你，你不善于打持久戰(zhàn)，你習慣于出奇制勝，所以按部就班地搞企業(yè)，決不是你叫我來的目的。” 宋一坤正嚼著一只水晶蝦餃，示意他繼續(xù)說下去。 葉紅軍接著說：“至于江州的合資項目，我認為那是一個陷阱。皮革廠如果沒有合資的假象掩蓋著，也許已經(jīng)宣布倒閉了。只有王海這類角色會做這樣的發(fā)財夢，他們已經(jīng)賠定了。沒有哪個外商會被他們騙著往井里跳，他們自己不被騙已經(jīng)是萬幸了?！?nbsp; 宋一坤看著他，沉默不語。他想：也許我真的不簡單，但越是不簡單的人越容易承受負疚。在求生的世界里，很少有幾件事情沒有負效應(yīng)的一面。也許，這種負效應(yīng)的陰影會折磨我一生。 葉紅軍見他一直不說話，便問：“如果把你的計劃比作一個戰(zhàn)役，那么你告訴我，這個戰(zhàn)役要持續(xù)多久？要達到什么目標？” “半年，最多八個月?！彼我焕な挚隙ǖ卣f，“根據(jù)理論上最保守的估算，要達到的目標不應(yīng)該少于一千四百六十萬人民幣?！?nbsp; “一千四百六十萬？” 葉紅軍不由自主地脫口重復(fù)了一遍。盡管他有心里準備，但這個數(shù)字還是讓他為之一驚，他清楚這不是戲言，宋一坤從來都是講一句算一句。他看未一坤心里暗想：這簡直就像一個神話。 如果有人知道他口袋里的銅板還不夠一頓像樣的飯錢，一定會認為這是個瘋子。但是他沒有瘋，他既然講出來了，就一定包含著某種必然性。 宋一坤將“提要”取出來，選出一張遞給葉紅軍，上面寫著—— 皮革廠4O％的股份含量（240O萬）： A土地：52畝X30萬／畝=1560萬 B機器：500萬（折舊后的價值） C建筑：300萬（折舊后的價值） D其他：40萬（主要為車輛、辦公用具） 轉(zhuǎn)賣后的盈虧情況： A土地52畝X60萬／畝一3120萬盈156O萬 B機器處理給鄉(xiāng)鎮(zhèn)企業(yè)300萬虧200萬 C建筑全部炸掉推平虧300萬 D其他4O萬 盈虧相抵后凈利1060萬 葉紅軍反復(fù)地看，靜靜地想，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抬起頭，不可思議地哺南道：“你是說，吃掉皮革廠。因為它是潛在黃金地段，將來會發(fā)揮黃金效應(yīng)？” 皮革廠位于城東路中段，臨街長度達兩百米，距市中心不足三公里，是通往機場的必經(jīng)之路，北鄰人民公園，東鄰太陽河，往南五公里就是正在建設(shè)中的新客站。新客站的建筑規(guī)模據(jù)說僅次于北京和上海客運站，號稱全國第三。兩年后新客站一旦投人運營，城東路將是連接新客站與市中心的重要通道，必將隨之發(fā)生變化。根據(jù)這個地區(qū)的實際情況，在這里無論建造一座星級酒店還是建造大型商場，都會很有前途。這條路目前表面平靜，一是缺乏投資，缺乏龍頭項目；二是有待于新客站竣工后的影響；三是皮革廠的污染問題使人們對這一地段形成的觀念定式。從長遠看，這個地段的潛在價值不可估量。 宋一坤說：“這種反常現(xiàn)象是由政治體制和經(jīng)濟體制兩方面原因造成的，是歷史給我們的機會?！?nbsp; 葉紅軍思索著說：“從眼下的情況看，江州方面尚無此敏感，但時間拖久了肯定會對我們不利。” “還有時間，”宋一坤說，“即使他們開始意識到了，也很難解開這道題。信息不暢是一方面，最重要的還是資金問題。皮革廠靠主管部門輸血和變賣機器過日子，他們的思路被迫局限在如何挽救這個廠，如何解決三百多職工的吃飯問題，是求生存階段。王海和孫剛的假合資從某種程度上加劇了皮革廠處境的惡化。” 葉紅軍把“提要”還給宋一坤，問道：“資金從哪來？得手后轉(zhuǎn)賣給誰？還有，能不能賣到你設(shè)想的那個地價？” “資金問題是實質(zhì)，回頭再談?！彼我焕ふf，“關(guān)于地價，如果按生產(chǎn)用地當然是高了。但是如果按住宅小區(qū)、酒店。商廈用地，這個地價不是高，而是保守了。我敢斷言，不出三年那個地段得漲到一百萬。一旦把廠區(qū)與建筑炸平，那就寸土寸金了。這不符合形式邏輯，但符合辯證邏輯。如果不出意外，等事情發(fā)展到一目了然的程度，會有投資商登門的，即便投資住宅，他們也能獲取巨大利潤。” “但這并不排除短時間內(nèi)不能轉(zhuǎn)手的可能性?！比~紅軍仍關(guān)心這個問題。 “完全可能?！彼我焕ふf，“所以，如果假設(shè)這是一個戰(zhàn)役，那么周立光以及他的公司就是總預(yù)備隊，非到最后關(guān)頭才可動用?！?nbsp; 葉紅軍對周立光有所耳聞，說：“周立光的公司是集體企業(yè)，而且是股份制，不但受縣政府有關(guān)部門監(jiān)督，還受到其它股東的制約。我不是否定他在公司的影響和作用，但他畢竟不能一手遮天。” “這些我考慮過。”宋一坤說，“讓周立光介人，必須首先具備以下四個條件。一、規(guī)范的商業(yè)行為；二、最小的投資風險；三、相當可觀的利潤；四、三個月到半年的籌資時間。有了這四個先決條件做基礎(chǔ)，那么感情因素和報恩心理就會在他身上起決定性作用。” “看來你真是深思熟慮了?！比~紅軍說，“吃掉皮革廠的股份至少需要兩千四百萬，這對我們是天文數(shù)字。我估計王海和孫剛連一半也拿不出來，你我就更別提了。我猜想，也許你想來一次買空賣空？” “不行，風險太大?！彼我焕し穸诉@種可能性，解釋道，“買空賣空極有可能被投資商過河拆橋，因為你必須讓他認識到價值所在，而我們又沒有控制權(quán)。同時，萬一哪柱香燒不到，指控你個商業(yè)欺詐也未嘗不可。所以，所有權(quán)必須拿到手，必須能控制局面?！?nbsp; 說到這里，宋一坤適時地又取出一張紙遞給葉紅軍，上面寫著—— 資金來源： 宋一坤：13O0萬（地產(chǎn)抵押貸款1200萬） 葉紅軍：450萬（400萬為獨立項目利潤） 王海：45O萬（其是一百萬不在賬面顯示） 孫剛：45O萬（其中一百萬不在賬面顯示） 合計：2650萬 葉紅軍想了一會兒，說：“五十萬，抽筋扒骨我可能湊得齊。那四百萬我不明白。” “這四百萬是整個計劃的關(guān)鍵，也正是我讓你來的目的?！彼我焕ふf，“地產(chǎn)抵押貸款的先決條件是必須銀行付足皮革廠資產(chǎn)總價的50％，九百萬是王海和孫剛所能做到的極限。在這種情況下，天平是否向成功的一面傾斜就完全取決于這四百萬的砝碼。從這個意義上說，你的責任至關(guān)重要?！?nbsp; 葉紅軍明白了，這就是方子云的那個項目與江州合資項目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兩個戰(zhàn)場和一個預(yù)備隊構(gòu)成了這個完整的戰(zhàn)役。宋一坤讓他回國的目的，就是讓他負責開發(fā)方子云的項目，并且必須在半年內(nèi)拿到四百萬利潤，然后納人投資總額支持江州的項目。 “憑那個項目半年內(nèi)拿到四百萬？我看不大可能?！比~紅軍疑惑地說，“你不是讓我去負責一個小作坊吧？半年，我甚至還不能完成資金投入，而產(chǎn)出、銷售、利潤回報則需要更長的周期?！?nbsp; 宋一坤平靜地說了一句：“破壞性開采?！?nbsp; “怎么運作？原理是什么？”葉紅軍問。 “這個問題就不能在這里談了。”宋一坤說，“先吃飯吧，我是真餓了?！?nbsp; “那么，呆會兒到我房間里談。你那里沒人做飯，還是在這里吃比較方便?！比~紅軍說著，示意兩人吃飽之后一同到十二樓葉紅軍的客房。房間剛被服務(wù)生打掃過，整潔一新。葉紅軍泡上茶，兩個人在客廳面對面坐下，繼續(xù)他們的談話。 宋一坤說：“所謂‘破壞性開采’，說白了就是商業(yè)欺詐。所以，這動作必須是獨立的，沒有副作用擴散的和沒有偵查線索的。方案已經(jīng)考慮好了，包括每一步操作細節(jié)。但問題不在這兒，問題是由誰出面執(zhí)行這個方案。我們都不夠條件，而夠條件的人只有你葉紅軍有能力找到，你在海外交際廣、熟人多、信息靈。讓你來，就是這個目的。由你決定執(zhí)行人?！?nbsp; 于是，又一張紙遞到葉紅軍手里—— 執(zhí)行人必須具備下列要求： 一、中國人，會講普通話。 二、外國籍，有兩國以上的護照。 三、可靠，具備獨當一面的能力。 四、相貌沒有顯著特征。 五、能在國內(nèi)黑市購買偽造的身份證件。 六、文化素質(zhì)不必太高，從而感情相對遲鈍。 這顯然是為反偵查而特別設(shè)定的。葉紅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用意：無論商業(yè)欺詐的內(nèi)容是什么，它的全部罪責和全部線索將集中在執(zhí)行人一個人身上。執(zhí)行人以國內(nèi)居民的身份出現(xiàn)，把警方的偵查范圍限定在國內(nèi)，而執(zhí)行人實際是外籍華人，遠在海外。兩國以上的護照又使執(zhí)行人很容易證明自己在案發(fā)期間根本沒離開過所在國。如此一來，這場商業(yè)欺詐便成了一起無頭案，無從偵破。 葉紅軍考慮了一會兒，說：“只要給我一點時間，這樣的人可以找到。” “那么，現(xiàn)在明確一下執(zhí)行人的任務(wù)。”宋一坤調(diào)整了一下坐姿，使身體盡量放松，說： “我們可以利用的情況有三點。第一，產(chǎn)品生產(chǎn)過程中磨光工序產(chǎn)生的高分貝噪音；第二，普通原料與合成原料之間的成本差價；第三，邊遠地區(qū)農(nóng)民希望致富的迫切心理。” “選擇生產(chǎn)場地很講究。”宋一坤繼續(xù)說，“我的意見，最好租下一座辦公樓，離居民區(qū)越近越好，而且要氣派，要有搞企業(yè)的樣子。當噪音把居民折磨得無法忍受時，新聞媒體就會出面曝光，尤其是電視臺。這個聲勢鬧得越大越好。我方也應(yīng)該配合調(diào)查，主動接受處罰，并大肆宣揚。接著，我方要在衛(wèi)星電視上大做廣告，尋求半成品磨光工序合作伙伴，讓所有的人都相信我們是為了分解噪音，加工合同全部經(jīng)過公證。而我們就在這個環(huán)節(jié)上做文章?！?nbsp; “我明白了。”葉紅軍說，“用物價部門核準的合成原材料成本價作為依據(jù)，向每個加工戶收取成本保證金，而加工戶拿到的卻是普通原料的半成品。也就是說，加工戶永遠拿不到本金和加工費，我們的人將隨著這筆巨資一起消失?！?nbsp; “是這樣?！彼我焕ふf，“我計劃至少推出一百萬只半成品，每份合同的起訂數(shù)至少要一萬只，至少要收回來六百萬元?！?nbsp; “這就是說，撥給執(zhí)行人的運作費是兩百萬元?！?nbsp; “我計算過了，完全夠用?！彼我焕ふf，“在廣告宣傳上要舍得花錢，在樹立企業(yè)形象和可信度上要舍得花錢，辦公設(shè)備要高檔化，要把每一件道具用活?！?nbsp; “子云怎么辦？他必須得在前臺表演，離開他就沒戲了，他不可能像我們一樣坐在幕后?！比~紅軍問。 “這是我考慮最多的一個問題?！彼我焕な钟邪盐盏卣f，“他不必知道內(nèi)幕，他的角色受害者之一，他只完成規(guī)定動作就行了。我對子云的安全負全部責任，我親自和他談，你放心?！?nbsp; “有你負責，我當然放心。”葉紅軍拿起一支煙慢慢地點燃，沉思著說：“六百萬，足以激怒警方了，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線索，他們必須得對近百個受害者有個交代。如果我們的計劃稍有不周，那是要掉腦袋的。所以，我們從一開始就要為警方的思路設(shè)定死胡同，以靜制動，以不變應(yīng)萬變。方子云固然會受到審查，但那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你宋一坤。稍有頭腦的人都不難發(fā)現(xiàn)，在那些散亂無章的現(xiàn)象里，你是惟一能把各處力量凝聚在一起的核心人物。” 于是，宋一坤針對安全問題向葉紅軍介紹了自己的一些想法—— 一、宋一坤以給夏英杰收集創(chuàng)作素材為名居住江州，廣泛與報社的舊友接觸，造成一種事實。而真正目的在于，密切關(guān)注王海等人的動態(tài)，了解計劃是否正常運作。 二、葉紅軍不得離開羅馬，以自己認為合適的方式與執(zhí)行人聯(lián)絡(luò)。六百萬元到手之后，負責保管這筆資金，在保密的同時還必須保證隨時可以投入使用。 三、方子云拿到專利和最高權(quán)威機構(gòu)的產(chǎn)品認證之后，應(yīng)馬上在衛(wèi)星電視經(jīng)濟信息節(jié)目里發(fā)布消息，尋求投資商合作。在搡作技術(shù)示范之后，應(yīng)離開廠區(qū)，專門負責廣告宣傳和推銷、訂貨，以電話和廠部聯(lián)系，一切按廠部指令辦，一次也不許回到廠區(qū)，一舉一動都要說得明白。 四、項目實施地點要遠離江州，跨省、跨地區(qū)，即使它的余震也不能波及江州。 五、執(zhí)行人的早期證件準備要過細，工作當中不得留下清晰的照片和可查的指紋。不要去做具體的工作，要公開從社會上招聘一批素質(zhì)較高的職員，對方子云的工作安排要做到公開、公正、有據(jù)可查。 六、兩百萬元的投資款由王海、孫剛分擔，因為不能在賬面上顯示，所以要通過特別渠道籌款，要特別強調(diào)保密性，避免警方從資金的變動上判斷情況，要考慮到國際刑警協(xié)作破案的可能性。 七、對于周立光，在時機尚未成熟時，不向他透露任何消息，也不作任何暗示，避免警方從他的動態(tài)判斷可能發(fā)生的事情。 八、王海、孫剛、方子云、周立光的工作由宋一坤布置，執(zhí)行人的工作白葉紅軍布置。葉紅軍在整個計劃沒有完成之前，不與方子云有任何接觸。 葉紅軍認真聽著，不漏掉每一個字。之后，他默不作聲地思考、分析，然后說：“我只對其中的一條有不同意見，就是你講的第一條。你在江州太冒險了。你是總指揮，所有危險因素都應(yīng)該在接近你之前被分解掉。這么大的注碼，這么大的動作，沒有你就全完了。只有保證你的安全，才能保證所有人的安全。再說，這個計劃中的大部分人員只聽你一個人的，別人誰也調(diào)動不了?！?nbsp; “你有什么建議？” “不是建議，而是必須?！比~紅軍說，“我認為，關(guān)于王海在江州的工作你完全可以不去管他，現(xiàn)在不是王海急于買，而是皮革廠方面急于賣，主動權(quán)在王海手里。子云那方面，有我策劃你就可以完全放心了。而你，要么繼續(xù)留在海南，要么到其他邊遠地區(qū)，你可以讀書做學問，也可以是文化考察?！?nbsp; 宋一坤笑了，說：“這話只能明白人才講得出來。而我，也得見好就收，順竿兒下去?！?nbsp; “那么，決定了?！比~紅軍這才放心。 至此，宋一坤的戰(zhàn)略意圖全部被葉紅軍領(lǐng)會了。他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樣松了一口氣，從沙發(fā)上站起來，取出最后一張紙交給葉紅軍，自己點上一支煙，一邊抽一邊散步，活動一下因坐久了而僵硬疲憊的身體。 利潤分配預(yù)算草案—— 執(zhí)行人：50萬。 方子云：50萬，并無償占有專利所有權(quán)和獨立開發(fā)權(quán)。 王海：150萬。 孫剛：150萬。 葉紅軍、宋一坤：共同分配一千零六十萬。 注：實際收入將高于估算利潤，故而江州各種運作費和利息不作扣除。 宋一坤的用心一目了然，他是讓葉紅軍根據(jù)自己的作用和貢獻為自己申報酬金。這樣做是最明智的方式，他既為保守的報價留出較大的修正余地，又有接受過分報價的心理準備。同時也說明，他相信葉紅軍。 “我自信有足夠的自知之明。同時我敢斷言，你的分配方案超出了名單上每一個人的最高期望值。像你宋一坤這樣心大志大的人畢竟屈指可數(shù)?！比~紅軍沒有報出具體數(shù)目，卻表明了自己態(tài)度。 “我需要的是數(shù)字，不是態(tài)度。”宋一坤提醒道。 葉紅軍在腦子里再三權(quán)衡之后，猶豫地說：“如果我要一百五十萬，你不會認為我貪婪吧？” “三百萬，定了。”宋一坤將自己心里的那個既定的數(shù)目報出來，并解釋道：“你的作用遠遠超于王海，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半點感情因素，完全是按勞取酬。三百萬，我認為是最公道的?！?nbsp; “三百萬，三百萬？”葉紅軍喃喃地感慨道，“老實說，我做夢也沒想過一下子會有那么多的錢?！?nbsp; “結(jié)束了，這些問題不談了?！彼我焕ぐ阉膹埣埵盏揭黄穑玫叫l(wèi)生間燒掉，回到客廳問： “這次回來你準備待多久？” 葉紅軍說：“根據(jù)現(xiàn)在的情況，我應(yīng)該明天就回北京，先看看父母，然后為子云的項目出去考察一下，我打算把地點放在四川一帶。確定地點后我馬上回羅馬，爭取在較短的時間內(nèi)確定執(zhí)行人，同時派人在江州設(shè)辦事處?！?nbsp; “我看你還是晚幾天再離開?？?，等阿杰回來你們見一面?！彼我焕ふf，“我早就有打算把阿杰送到你那里深造，只是條件一直不成熟?！?nbsp; “這事沒問題。”葉紅軍輕松地說。 宋一坤說：“資金問題，我到上海向趙洪借一些，除了留足子云的經(jīng)費之外，爭取給你匯過去一百萬，你再抽筋扒骨湊五十萬，給她租套住房，注冊一家公司。什么形式的居留你看著辦?！?nbsp; 葉紅軍說：“其實，我剛才也想提這個建議。夏英杰這個時候在你身邊，很可能會招來大麻煩。既然你考慮到了，我也就放心了?！?nbsp; 夏英杰出國的事是宋一坤最后一個議題，現(xiàn)在也談完了。他看看表，離中午用餐還有一段時間，竟有一種失落感，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。 沒有人能比葉紅軍更了解宋一坤了。他站起來笑著說：“我給你找個項目打發(fā)時間，你現(xiàn)在做向?qū)?，帶我出去領(lǐng)略一下?？诘娘L光?！?nbsp; “這主意不錯?！彼我焕ふf，“不過我可做不了向?qū)В覍？诘牧私獠粫饶氵@個初來乍到的人知道得更多?！?nbsp; “這話我信?！比~紅軍笑道。 兩個人離開房間，準備叫一輛車漫無目的地轉(zhuǎn)一轉(zhuǎn)。進了電梯之后，葉紅軍冷不丁地問： “你認為，騙局之后于云的專利產(chǎn)品還能開發(fā)嗎？” 這句話立場完全是站在方子云一邊而言的，似乎在暗示宋一坤給方子云出的是一張空頭支票。宋一坤理解葉紅軍的關(guān)注，回答道： “壞事?lián)P千里，專利產(chǎn)品鬧點事端同樣是一種廣告作用。詩人缺乏商業(yè)頭腦，上當受騙也符合情理。子云作為受害者之一，并不影響他的專利所有權(quán)，更不影響將來的開發(fā)生產(chǎn)。相反，是知名度提高了。如果我的判斷不錯，一定會有很多投資商主動找上門來?！?nbsp; 電梯到了一樓，兩人出來后穿過大廳往門外走，葉紅軍又問；“為什么要求執(zhí)行人的文化素質(zhì)不必太高，從而感情相對遲鈍？” “還記得你昨天提的那個問題嗎？”宋一坤沒有直接回答，而是用反問的方式說：“你問你的角色是什么？” “你說這個問題留到最后回答。” “現(xiàn)在這兩個問題我一并回答你。”宋一坤說，“對受害者而言，后果是殘酷的，如果是你我去操作，誰能保證中途不會動搖？你的角色不在決策者之列，你只是迫于友情的壓力而被動地執(zhí)行命令。” 即便是在策劃犯罪，宋一坤也能使朋友感受到一種人格的力量。葉紅軍情不自禁地站住了，看著宋一坤，輕輕地說了一句肺腑之言：“謝謝！” 鷺江賓館坐落在廈門中山路上，夏英杰和江薇住在這里，而文稿競價活動在文化宮展廳里舉行，乘車約有十分鐘的路程。 離開?？跁r，宋一坤曾再三囑咐她住宿條件要安全、舒適，并給她準備了足夠的旅費。但是夏英杰決定住賓館則完全是出于對江薇的考慮。如果是她一個人，她不會選擇這種高消費。 文稿竟價已經(jīng)進行兩天了。傍晚，她和江薇乘出租車回到賓館。 夏英杰對八十萬元的標價產(chǎn)生不了期望值，所以精神上也沒有太重的負擔。既然必須得來，她就把這次參與當做一次學習的機會。她關(guān)注最多的是別人的作品，特別留心觀察別人的長處。 組委會對這次活動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，看稿。洽淡、交易一并進行。來自全國各地參加競價的文學作品近百部，有小說、詩歌、散文、劇本、傳記等種類，大部分作者都親自來了。求購一方人員成份較復(fù)雜，有知名企業(yè)的經(jīng)理、廠長，有財大氣粗的私營業(yè)主，有出版界、影視界的人士，也有個體書商。交易的方式多樣化，作者可以委托組委會代理，也可以親自參與，買賣雙方可以討價還價，買方之間也可以競價獲取。 競價作品大多都是名家之作，只有少數(shù)作品出自無名之筆。 每部作品的展位上備有醒目的作品內(nèi)容和作者的資歷介紹，標價各有不同，有的以整部書稿論價，最高的標價竟達一百二十萬元，有的以字論價，每字最高索價一百元。而大多數(shù)作品的標價似乎更現(xiàn)實一些，都在三十萬元至二十萬元范圍之內(nèi)。 兩天里，先后有七個人過目了夏英杰的作品，對作品的主題、構(gòu)思、文筆都有較高的評價，但對她的年齡。資歷、名氣深有顧慮，其中有三人報價八萬元，終因與標價相差太遠而難以成交。她從對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同一種語言：狂妄。 她是不敢以“大家”自居的，而八十萬元的標價又無可爭辯地把她推進“大家”的行列，這使她感到窘迫與難堪，在很多作者都堅守在自己作品旁邊的時候，她總是有意識地與自己的作品展位保持一段距離，仿佛那八十萬元不是一個標價，更是一個具有諷刺意義的神話。 幸虧有江薇陪著她，否則她真會感到孤單。但是她也注意到，江薇不像以前那樣健談了。 回到豪華、舒適的客房，江薇脫掉鞋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，優(yōu)雅地環(huán)境并沒有減輕她一天的疲勞，反而加重了精神負擔。她對正在衛(wèi)生間用涼毛巾擦臉的夏英杰說：“阿杰，明天一早把房間退了吧，換個合適的地方住，咱們都不是千金小姐，沒必要擺這個譜兒。這里太貴了，又不是公款消費，住著讓人揪心。如果這樣住到竟價活動閉幕，我非弄成精神分裂癥不可?！?nbsp; 根據(jù)組委會規(guī)定，竟價活動時間為一周。 夏英杰從衛(wèi)生間走出來，說：“你請了一個多星期的假，那就不是損失了？過意不去的應(yīng)該是我?！?nbsp; “沒必要，真沒必要?！苯闭f。 “這事不討論了?！毕挠⒔茏叩酱扒?，望著下面繁華的中山路，若有所思地說： “智者千慮，必有一失。這次是一坤判斷失誤了。也許這次就不該來廈門，也許稿子昨天就該以八萬元成交。八萬，扣除旅差費、參展費、交易管理費和個人所得稅，那還不如在?？诔山??！?nbsp; “那你昨天為什么不決斷？” “為錢和一坤鬧矛盾？不值?！毕挠⒔苷f，“從維護感情的角度講，損失一些錢我認為有必要，否則我就沒有發(fā)言權(quán)。這次回去要給一坤擺事實。講道理，糾正他的左傾機會主義路線?！?nbsp; 江薇仰面朝天躺著，茫然地望著天花板，自言自語地感嘆道： “人哪，真是不一樣！” “什么意思？”夏英杰轉(zhuǎn)過身問道，因為江薇語氣里的那種失落與無奈使她感到詫異。 “我真是傻?！苯毕褡晕覚z討一樣說，“過去我嘴上雖然謙虛，可心里一直把自己當成才女，當成弄潮兒，還以為自己真是什么人物呢。是你讓我長了見識，讓我變得聰明一點了?！?nbsp; “無稽之談?！毕挠⒔茈S口說道。在她心目中，江薇的確是才女，的確是敢鬧敢干的弄潮兒。 “你不在我的位置，當然不能體會我的感受?！苯蹦X海里浮現(xiàn)出夏英杰剛到?？跁r的情景，雖然過去快一年了，可仍像昨天發(fā)生的一樣清晰。她說：“記得你剛來?？跁r，落魄、凄涼，身上還帶著傷，真是一副逃難的樣子。這還不到一年情況就變了，我是眼看著你走到今天的。我最深的感觸是，你們活得看似平淡、其實一招一式都有章法，不像我沒頭蒼蠅似地瞎撞。你活的有價值，是大空間，我活的是以虛榮為動力的瀟灑，說白了就是傻乎乎的少女情懷。而我們早就該超越那種層次了?！?nbsp; “我可沒你說的那么復(fù)雜?！毕挠⒔芴拱椎卣f，“其實，來海南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應(yīng)該干什么，爬格子完全是迫于一坤的壓力?！?nbsp; “我可不認為你真有那么簡單。”江薇淡淡一笑，說，“我佩服你，是因為你真正理解人才的意義，而大多數(shù)人只是掛在嘴上說說而已。以你的學歷、職業(yè)和家庭背景，你為得到人才居然把腦筋算計到監(jiān)獄里，這本身就是過人之舉，況且你不惜拿命作賭注讓他就范，讓他一貧如洗。你既得到了他的頭腦、膽識和責任心，又樹立了自己的人格形象，有幾個女人能有你這樣的心機呢？而這筆用手摸不著的財富才是真正的財富?！?nbsp; 夏英杰既不能否認，也不能完全同意江薇的看法，她無話可說，因為總有些屬于個人性格的東西很難表達清楚。經(jīng)過一段患難的日子之后，她對宋一坤感情上的需要已經(jīng)完全覆蓋了當初選擇時那些理智的成份。她沒必要表白，拍了一下江薇說：“起來，逛街去，以后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來廈門，不能錯過機會。再說也該吃晚飯了。” 中山路吸引人的地方不僅僅是由于它的繁華；而是由于它的三個顯著特點。首先，它是全國惟一直通大海的商業(yè)街；其次，街面兩側(cè)三米寬沿街而下的騎樓獨一無二；再者，是它的西洋建筑風格和全國少有的大理石貼面、不銹鋼裝飾、不銹鋼護欄。特別是到了晚上，滿街燈火，景觀獨特，在騎樓街里逛商店就更感到新鮮。 “好吧?！币徽f去逛街，江薇也來了精神。 兩人正準備出門時門鈴響了。江薇開門，見來者是一位女子。 “請問，夏小姐在嗎？”女子問。 “在?！毕挠⒔軕?yīng)聲出來，覺得這女子似曾在哪里見過，又一時想不起來，便問：“你是誰？” “我們在湛江見過面，是我接待的你?！迸有χf，“我們在文稿展廳里也見過，只是你沒注意?！?nbsp; 夏英杰想起來了，這位小姐是萬路達文化公司的職員。也難怪，這么一個全國性的文稿競價活動，蘇衛(wèi)國怎么會袖手旁觀呢？她問：“蘇經(jīng)理來了么？” “下午剛到?！迸诱f，“總經(jīng)理讓我來請兩位吃頓便飯，請不要推辭。說明一下，我是從組委會那里了解到你們住處的，請不要介意?！?nbsp; “蘇經(jīng)理在哪里？” “就住這兒，一樓?！?nbsp; 夏英杰看了江薇一眼，意思是只能取消逛街了，然后對那女子說： “再讓蘇經(jīng)理請客恐怕不合適。你轉(zhuǎn)告他，如果想在一起聊聊，必須我做東?，F(xiàn)在我們?nèi)ゲ蛷d，十五分鐘后如果你們不來，我就理解為你們不肯賞光了，我們還逛街去。” “好吧。”女子即刻去通報了。 江薇見她走遠了，這才問：“怎么，真要請客？” “上次白吃了一回，這次有機會補上，扯平了?！毕挠⒔苷f，“咱們在請客吃飯問題上應(yīng)該特別注意，避免和另一類女人混淆了?！?nbsp; 江薇能理解。時下，以性別優(yōu)越感而隨便接受男人請客的女人的確大有人在。 夏英杰鎖上門，兩人下樓去餐廳。 由于不知道對方要來幾位，她們便選了一張較大的圓桌坐下。 十幾分鐘后蘇衛(wèi)國來了，跟在他身邊的還是那位文質(zhì)彬彬的男秘書。 “剛才那位小姐呢？”夏英杰問。 “回家了。”蘇衛(wèi)國說，“派她來廈門，就是為了讓她順便回老家看看?！?nbsp; 只有四個人，桌子太大了，他們換了一張小一點的方桌坐下。蘇衛(wèi)國接受了客人的角色，拿起菜譜點菜，然后笑著說。 “我這是頭一次被女士宴請。夏小姐為人處事總是與眾不同。有個性?！?nbsp; 誰都聽得出來，蘇衛(wèi)國話中有話。更英杰井不介意，這次回請完全是出于禮節(jié)。 酒水菜肴很快上齊了，夏英杰請客人進餐，話卻講得很少。 為了不冷場，江薇找個話題問：“蘇經(jīng)理是專業(yè)書商，對這種全國性的文稿競價，你怎么會遲到了？” 蘇衛(wèi)國說：“根據(jù)我的經(jīng)驗，頭兩天是觀望階段，不會有實質(zhì)性進展。再說，我們已經(jīng)提前派人來了，并且發(fā)現(xiàn)了三部比較適合我們的書稿，大概得十幾萬元。雖然我剛到，但我了解的情況不會比你們少，包括有人試圖用八萬元買夏小姐的書稿?！?nbsp; “你還有機會看我的笑話。”夏英杰提示道。 這句話說中了見面的主題。 蘇衛(wèi)國既不承認，也不否認。海口那次書稿交易的失敗確實使他失了面子，他原本是以居高臨下的姿態(tài)提出六萬元的報價的，他斷定對方會大喜過望，卻沒想到結(jié)局是那樣尷尬。當他知道夏英杰的書稿竟標價八十萬元的時候，他冷笑了一聲。在他看來，以一個無名女子的處女作，這個標價太天真、太狂妄、太不知天高地厚了。他立刻萌生了宴請夏英杰的念頭，他要當面祝她成功，再看她以后怎么收場。沒想到夏英杰自己講出來了，反而讓他不知道說什么為好。 蘇衛(wèi)國不好意思地笑笑，說：“現(xiàn)在看來，六萬元確實價錢低了些，但八十萬元的標價我認為有些離譜。能不能告訴我，你標價的根據(jù)是什么？” 夏英杰謹慎地說：“書稿曾專門送北京請權(quán)威人士鑒定，專家肯定了稿子的價值，并提出修改意見，我也按照意見修改了，這就是根據(jù)。當然，八十萬只是一個期望值，可能是窮則思變的一種過分表現(xiàn)。不過，被人笑話一次至少能長點自知之明?！?nbsp; “你忽視了名牌效應(yīng)?！碧K衛(wèi)國說，“你的作品確實有獨到之處，我也很欣賞，但你畢竟沒有名氣。如果你的作品署上著名作家的名字，那就另當別論了?！?nbsp; 夏英杰說：“我已經(jīng)肯定這次要出丑了，如果你想看笑話，那我告訴你，你現(xiàn)在就可以看了，不需要等到競價結(jié)束。” 蘇衛(wèi)國不明白了，問：“那你來廈門干什么？” “不知道?！毕挠⒔艽鸬溃坝行┦抡f不清楚，不同的人處在不同的層次，不同的角度，價值觀當然也會不同。問題是哪一種價值觀更接近實際?！?nbsp; 這些話是指宋一坤而言的，蘇衛(wèi)國自然聽不明白，感到有些玄妙。既然對方已經(jīng)承認自己出丑了，他反倒對看笑話失去了興趣，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。想了想，他說：“夏小姐既然這么實在，那我也說句實在話。文稿競價結(jié)束后如果稿子沒有賣掉，我們?nèi)匀豢梢院献?。當然，得在我們能接受的價格基礎(chǔ)上?！?nbsp; 江薇在一旁聽著，此時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：“這么說，以前蘇經(jīng)理講的都不是實在話了？” “口誤，口誤?！碧K衛(wèi)國急忙更正。 文稿競價進入了第三天。 從這天起交易氣氛開始活躍起來，容納了幾百人的大廳里雖然并沒有人高聲說話，而交易各方的談話仍使大廳回蕩著一種沉悶的噪音。 不斷有文稿成交的消息傳來。一部遺作自傳體小說以二十萬元被一位個體企業(yè)主買走，一部名人回憶錄被一家集團公司以一百萬元收購；一部電影劇本經(jīng)過幾家電影公司的竟價之后，最終以一百二十萬元物歸得主。 成交的作品無一不是名家之作，夏英杰在這里充分認識了“名牌”的價值。她不敢妄加評論別人的作品，只是盡可能地去了解他人之作的長處和不足，與自己的作品做比較，對自己的作品有更客觀的認識，而這種學習的態(tài)度使她一身輕松，幾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。 在各路好漢云集的大廳里，蘇衛(wèi)國顯然屬于普通書商那一類，這類人更注重實際，不想出風頭，也不想冒風險，他們的目光一般都停留在年輕作者和幾萬元標價的書稿上。 江薇一直坐在桌子旁守著書稿，與其說是忠于職守，倒不如說她在想心事。近一個時期以來，她心里總是不能踏實，回憶過去、分析現(xiàn)在、推測未來。一個懸在她腦海的問題一直困擾著她，她不斷地問自己：高等學府的學歷究竟應(yīng)該是自己成就事業(yè)的知識基礎(chǔ)，還是僅僅做為糊口謀職的工具？夏英杰的發(fā)展?jié)撘颇赜绊懼?，她越來越不甘心了?nbsp; 正在江薇漫無邊際地想心事時，一位西裝挺括的中年人走到展位前站下，他先看了書稿內(nèi)容介紹，然后在江薇對面的椅子上坐下，搬過書稿開始閱讀。他身旁有兩個青年，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他身后。 這種場面時有發(fā)生，大多都是看一會兒之后對標價提出異議，最后又走開。所以，這個人并沒有引起江薇的注意。 中年人看了一會兒，對江薇說：“小姐，我可以把稿子帶走看嗎？這里有些噪雜，影響精力集中。下午四點鐘以前我一定把稿子送還，并且做出答復(fù)?！?nbsp; 江薇說：“這要經(jīng)過作者本人同意?！?nbsp; “你不是作者？” “不是，”江薇看了看他。客氣地說，“帶走去看我想是可以的，我擔心會浪費你的時間。第一，作者現(xiàn)在還沒有名氣，而對于那些只重名氣不重作品的買主來說，八十萬是個讓人生畏的標價。第二，對你來說，你已經(jīng)不可能只付標價就把稿子買走，因為有人已經(jīng)出到這個價了?！?nbsp; 江薇這樣說多半是出于不愿和對方磨時間，同時也出于維護面子的考慮。 “那書稿為什么還擺在這兒？”客人問。 “為了競價?！苯彪S口說。 說者無意，聽者有心。中年人沉默了一會兒，平靜地對江薇說：“小姐，麻煩你把作者請來，我和她談?wù)??！?nbsp; 江薇心里一顫，似乎感覺到了點什么。她想抬起頭仔細打量對方，又怕這個動作會被對方看出破綻，便仍然保持客氣而又漫不經(jīng)意的神態(tài)站起身說：“好吧，請你稍等。” 此時，夏英杰正夾在一群書商當中，聽他們用商家的角度評論一部作品，判斷出版后盈虧的因素。這類信息對于作者無疑是十分重要的。這時江薇走過來，把夏英杰拉到一邊小聲說：“阿杰，有位客人要見你，他想把稿子拿走去看，下午四點鐘以前送來?！?nbsp; 因為夏英杰沒有改變標價的權(quán)力，所以對作品成交已經(jīng)完全不抱希望了。便說：“不用浪費時間，你替我把他打發(fā)走?！?nbsp; “我告訴他稿子已經(jīng)有人出八十萬買下了，可他還是堅持要見作者。” “有這種事？”夏英杰感到意外。但這畢竟是一次機會，應(yīng)該試一試。 穿過人群，來到自己的展位，夏英杰見三個男人正在桌子旁站著。江薇向中年人介紹道：“先生，這就是作者夏英杰?！?nbsp; 中年人遞過一張名片，上面印著：上海鐵鷹集團公司董事長兼總經(jīng)理高天海夏英杰對鐵鷹集團是有印象的，這不僅僅是因為每天都能從電視里看到該公司的廣告，而是因為每次聽到“鐵鷹”兩個字就使人聯(lián)想到納粹德國的鐵十字徽標。沒想到，這家公司的董事長此刻就站在她眼前。 高天海說：“我住在附近的飯店，下午四點以前一定能把稿子送還，我可以把身份證押在這里，如果你對我的身份有懷疑的話。坦率地說，我對這部作品很感興趣，尤其是作品的主題、題材和獨特的表現(xiàn)形式?！?nbsp; “高先生能不能講具體一點？” 高天海說：“我只是粗略翻了一下，談不出具體的看法?？偟母杏X是大氣、理性，有新面孔，而且快節(jié)奏。我個人認為，當今這個時代的文化藝術(shù)總是擺脫不了小感覺，過于瑣碎和通俗，缺少一種豪邁，缺少一種有別于政治需要的英雄主義。而你的作品，恰恰在這一點上有所突破，至少從簡介里看是這樣。所以，我認為有必要認真讀一下，以明確作品的價值。鐵鷹集團既然要對文化藝術(shù)表示關(guān)注，就得突出鐵鷹集團的獨特眼力和層次。如果別人比較注重作者名氣的話，我們則更注重通過文化活動的介人來體現(xiàn)鐵鷹集團的特殊形象和創(chuàng)新意識。” 夏英杰覺得對方講得有條有理，便說：“我相信你的誠意，你可以把稿子拿走了?！?nbsp; 站在高天海身后的兩位青年馬上走過來將稿子裝進一只黑皮包里。高天海告辭的時候提醒夏英杰道： “夏小姐，我希望能在下午四點我送還稿子時見到那位出價八十萬元的客人，盡量節(jié)省時間。” “沒問題?！苯奔皶r插了一句。 夏英杰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，問江薇：“你怎么看這件事？” “說不準。也許你真的低估了自己？”江薇似答非答地說，“不過我總覺得，坤哥堅持這樣做至少有他的道理，只是我們還看不透?！?nbsp; “還是不要抱希望?！毕挠⒔軗u搖頭，自言自語勸慰自己，而后又對江薇說，“不過有一件事弄巧成拙了，如果找不到一個冒充的買主，我可怎么下臺呢？” “還用找嗎？”江薇說、“請?zhí)K經(jīng)理客串一下就行了，又不讓他真買?！?nbsp; 過于熱望要更加失望，夏英杰懂這個道理。然而，無論她怎么告誡自己，她的潛意識里還是期望發(fā)生奇跡，而且她隱隱感覺到，奇跡很可能真的會發(fā)生。 高天海的確住在附近的一家飯店?；氐娇头浚褍蓚€下屬支開了。自己關(guān)在臥室里有選擇地將書稿看了一遍，連午飯也沒顧得上吃。憑心而論，這部書稿確實有它獨到的藝術(shù)魅力，不失為上乘之作，與作品簡介完全符合，并沒有夸大之處。關(guān)于真實內(nèi)容與藝術(shù)虛構(gòu)方面，書中處理得合情合理，既找不出陰謀的痕跡，又隨處可以引經(jīng)據(jù)典。他完全相信了宋一坤的話：這本書三炒兩炒，就是一團泥巴也會炒成黃金。而藝術(shù)與新聞的雙重效應(yīng)，決不會在八十萬之下。 高天海暗自佩服對手的頭腦，才學和膽識，尤其佩服他的原則性。這樣一部充滿藝術(shù)魁力和血腥氣味的作品，作者本人竟對其中潛伏的殺機全然不知，這足以說明策劃者對作者的身心健康愛護到何程度。 “真是一個幸運的女人?！彼谛睦镞@樣感嘆。 下午四點，以夏英杰、蘇衛(wèi)國、高天海為代表的三方人員準時在文稿展廳里見面了。彼此做過介紹之后，他們在桌子旁邊站著進行文稿交易，這對高天海或許是決無僅有的一次談判形式。 蘇衛(wèi)國雖是客串買家，卻也假戲真做，他是顯得很有自知之明，首先說道：“高先生，您是大企業(yè)的董事長，我只是一個普通書商，我們不是一個級別的競爭對手。八十萬元是我能勉強接受的最高極限，這本身已經(jīng)冒了很大風險了，和您相比，我充其量算個擺地攤的，如果您看中了這部作品，我是絕對沒有能力競爭的?！?nbsp; 高天海心想，既然有了這個機會，何不順水推舟，向宋一坤賣個人情呢？宋一坤是明白人，自然會理解我的用心，大家都拿出點君子風度，即使不成朋友，也求個長久安寧。于是說： “我加五萬，另外負責支付作者的個人所得稅和主辦單位的管理費?！?nbsp; 如此一來，書稿的實際身價就立刻變成一百多萬了，在場的人聽得真真切切，誰都能算得出來。而對夏英杰來說，原本不可能發(fā)生的事情竟在這一瞬間里實實在在地發(fā)生了，以至于她來不及感覺這種巨大的喜悅，而只有緊張。 事態(tài)發(fā)展到這種地步出乎蘇衛(wèi)國的意料，也使他陷入了尷尬的境地。但他是玩不起這種大游戲的，也不敢拖延時間，生怕節(jié)外生枝。他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道： “那么，我只能放棄了?！?nbsp; 高天海對夏英杰說：“夏小姐，因為工作關(guān)系我不能在廈門久留，所以不能繼續(xù)參與競價。如果你同意的話，我希望今天就能簽約?！?nbsp; 此時，夏英杰的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，她機械地回答：“我同意。” 他們按規(guī)定程序來到組委會交易辦理處，與主辦單位代表和公證機關(guān)代表一起履行法律手續(xù)。合同書和公證書都是事先印制好的，有統(tǒng)一的格式，只須在規(guī)定的空白處填寫具體內(nèi)容即可。 根據(jù)合同規(guī)定，夏英杰所得八十五萬稿酬將自簽約后四天內(nèi)匯至海口。鐵鷹集團公司當即付清了個人所得稅、中介管理費和公證費。 公章和簽字將一件似乎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無可更改的法定事實，而完成這一切僅僅用了二十分鐘，就是這樣簡單。 當他們走出辦公室的時候，幾位記者和一些圍觀的人擁了上來。高天海從容地微笑著，在攝像機鏡頭前談鐵鷹集團的社會形象和社會責任，談個人對作品的理解。夏英杰則想方設(shè)法從人群中擺脫出來，她不喜歡出風頭，也缺乏足夠的心理準備，但是執(zhí)著的記者根本不打算放過她。無奈，她誠懇地對記者們說：“說心里話，誰不想出風頭露臉呢？但是我希望能給自己多留一點余地，以我的年齡和資歷還遠遠不夠談體會、談看法的資格，應(yīng)該夾著尾巴做人。當然，我希望將來能夠具備這種資格，我會努力去做的?！?nbsp; 夏英杰實實在在的一番話，贏得了眾人的贊許，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們已經(jīng)習慣了唱一首歌成名，演一部戲成星的浮夸作風，夏英杰的態(tài)度對那些素質(zhì)低下的明星們無形中也是一種諷刺。尤其是在這個浮躁的時代，這種謙虛的品質(zhì)就更加難能可貴。 蘇衛(wèi)國上前與夏英杰握手表示祝賀，那雙曾經(jīng)是居高臨下的眼睛里此時除了尷尬還是尷尬，沒人需要他出來收拾“殘局”了，他只能以老朋友的口吻說：“看來今晚你又得破費了，這么大的成功，不請客我們可不答應(yīng)?！?nbsp; 夏英杰客氣地說：“多謝蘇經(jīng)理捧場，今天晚上我在賓館餐廳恭候您?！?nbsp; 江薇一直伴在夏英杰身邊，她很少說話，沉默之中也自有一番心緒。她意識到：今天將是一個特別需要記住的日子，她身邊的這位女人已經(jīng)不再是普通意義上的女友了，而是一顆正在升起的新星，升得越高，她們之間的距離就會越大，感情中樸素的成份就會越少，用不了多久，千萬個讀者都會知道夏英杰這個名字，夏英杰的作品也會越出越多，名聲大噪。 夏英杰已經(jīng)完成了她的使命，她禮貌地謝絕記者采訪后，隨即出了展廳，乘出租車返回鷺江賓館。 此時，她的心情十分復(fù)雜，有意外的驚喜；有無以明狀的疑惑；有對小家庭未來生活的憧憬，也有失去安全感的隱隱憂慮。 她擔心事業(yè)的成功會平衡宋一坤對她所負的責任，使他不自覺地走進漂浮不定的狀態(tài)，而不再由她一個人所擁有。她對宋一坤的感情需要高于一切的，如果名利會影響到她的感情世界，那她寧肯放棄名利。 坐在車里，江薇將文件又重新看了一遍，似乎要再次確認事情的真實性，然后說： “阿杰，我建議先不要打電話告訴坤哥，等回到?？谡鹚幌拢o他一個驚喜?！?nbsp; 夏英杰淡淡一笑，沒說什么。 江薇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傻話，文稿竟價既然是宋一坤意料之中的事，怎么會驚喜呢？她輕輕搖搖頭，沉思了一會兒，自言自語地說： “如果可能，我真想把他的腦袋撬開，看看里面到底都裝了些什么?！?nbsp; 夏英杰結(jié)束了廈門文稿競價之行，于黃昏時分返回?？?。 文稿競價的成功沒有給夏英杰帶來應(yīng)有的激動和興奮，她只是有分寸地去感受那種驚喜，更多的則是在意識深處為一種朦朧的憂慮去尋找根由。盡管她什么也沒找到，一切都是人情人理的，可女人的獨特感覺還是不能讓她安靜，廈門所發(fā)生的一幕幕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注定了，僅僅是在需要的時候鬼使神差地重現(xiàn)了一次。為什么會這樣呢？或許是夏英杰過于意外而宋一坤又過于自信，巨大的反差產(chǎn)生了負作用。 她想好了，今晚得和宋一坤認真談一談，她將努力使他們的生活納入她所期望的那種模式。 一上樓梯，她的心便開始跳蕩，離家門越近跳得越厲害，一個星期的分別是那樣漫長，相思的滋味又是那樣難耐。她輕輕摁響門鈴，進門后一松手扔掉行李，一句話也沒說，攔腰就把宋一坤抱住，頭偎在他懷里，久久不肯松開，眼眶里淚盈盈的，正如很多女人一樣，只有抓在手里的時候，她才相信自己的擁有是真的。 宋一坤被摟得喘不過氣來，笑著說：“小姐，我缺氧，我申請自由?！?nbsp; 夏英杰伏在他肩上輕輕咬了一口，親呢地問：“吃飯了嗎？” 宋一坤說：“肚子早就餓了，知道你要回來，當然得等著吃你做的飯了?！?nbsp; 夏英杰這才放開他，說：“我做飯的時候你不許看電視，跟我一起在廚房呆著，我得看著你?！?nbsp; 她把行李收起，將文稿交易的法律文件交給宋一坤，然后洗洗手去廚房做飯了。宋一坤在電話里已經(jīng)知道了交易的結(jié)果，他把文件仔細看了遍，目光最后落在高天海的簽字上，對于高天海多付的五萬元和其它各種費用，其用心他完全能夠理解。他收起文件，來到廚房倚門框站著，靜靜地看著夏英杰，看著她的美貌，看著她一身的青春氣息，聯(lián)想著她的溫柔和剛烈、她的才氣和樸實，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。八十五萬元，至少可以讓她過上一種平穩(wěn)的生活了，她再也不必為兩個人的糊口而焦慮了。 “干嘛這樣看我？”夏英杰揉著面問。 “你即將是名人了，當然得多看兩眼。”宋一坤笑道。接著又說：“葉紅軍為你出國的事在這里等幾天了，接到你的電話后，根據(jù)你的返回日期他馬上訂了回北京的機票，明天中午離開。你需要當面和他談?wù)劊P(guān)于辦手續(xù)的程序，注意事項，以及你個人的要求、打算。今天晚上你準備一下，明天你只有一個上午的時間?！?nbsp; 夏英杰沒有做聲。 西紅柿湯面很快就做好了，夏英杰把飯端到客廳，看著宋一坤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，心里暖暖的，眼看著面條進肚了。宋一坤站起來，摸摸圓圓的肚子，愜意地點上一支煙。 夏英杰收拾桌子，洗過碗筷，見宋一坤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，便走過去從后面將他的頭攬在懷里，溫柔地說：“一坤，我想和你談?wù)??！?nbsp; “我看出來了。”宋一坤用遙控器將電視機的音量關(guān)小了一些。 夏英杰沉默了片刻，以商量的口吻說：“一坤，咱們結(jié)婚吧?！?nbsp; 宋一坤沒有立即回答，而是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，這才說：“為什么現(xiàn)在？為什么這種時候？你的路剛剛鋪開，現(xiàn)在是你發(fā)展的最佳時機?！?nbsp; “現(xiàn)在沒什么能比你對我更重要了?！毕挠⒔芙Y(jié)論性地說。 宋一坤說：“現(xiàn)在并不存在這個問題?！?nbsp; “存在，而且我感覺到了?！毕挠⒔苷Z氣十分肯定，分析道“我有兩個擔心。第一，事業(yè)太順利了，還不到一年時間，那么多的錢，那么高的規(guī)格，像神話一樣不正常，不正常得讓人害怕，讓人不敢承受。我說不出為什么，但我確實感到了恐懼，所以我不想讓你謀略掙錢方面的事，我希望你能搞點學術(shù)研究，在文學創(chuàng)作方面指導(dǎo)我，你完全有這種實力。我會守著我們的家，守著你。只要有你，那我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?！?nbsp; 她停了一下，接著說：“我還有一個擔心，就是你的感情純度，責任和道義的成份多，感情的成份少。過去你可能覺得欠我點什么，但隨著事業(yè)的成功，你的負疚心理就會逐漸得到平衡，從而忽視我的存在。也許你現(xiàn)在還感覺不到，但這種意識潛伏在你的心里，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會浮現(xiàn)出來。人常說居安思危，有警惕才會有安全，所以我想結(jié)婚，我想穩(wěn)定，我想有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家。我不奢望有多么大的事業(yè)，也不指望再有廈門那樣的運氣，我只想正常發(fā)展?！?nbsp; “說完了？”宋一坤問。 夏英杰點點頭。 “那就該輪到我說了?！彼我焕ぷ屗谧雷拥牧硪粋?cè)坐下，以示鄭重。說道：“我有責任讓你正確認識自己，你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，你天資聰明，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系統(tǒng)的專業(yè)教育，又有幾年的工作實踐。你青春美貌、堅強樸實，有高貴的氣質(zhì)和天然的風度，事業(yè)上有一個良好的開端，你自身更有深厚的潛力。多少人羨慕你，將來還會崇拜你。在這種背景下，你沒有權(quán)力荒廢自己，你不僅僅屬于我，而是首先屬于社會，屬于千萬個讀者，屬于文學事業(yè)。從這一點而言，你這種小家子氣很讓我失望。學習、創(chuàng)作、創(chuàng)作、學習，這對你是壓倒一切的重心，一切都必須圍繞著這個重心而展開，只要我們中間還存在著感情關(guān)系，這個問題就沒有討論的余地。至于我的感情純度，那完全取決于你是否需要我?！?nbsp; 這就是說，夏英杰已經(jīng)沒有選擇余地了，她眼睛不由自主地潮濕起來，說道：“我需要你。如果沒有你，我不知道自己會成什么樣子，可能會死。但是，我們什么時候結(jié)婚呢？” “等你事業(yè)根基牢固的時候，如果那時你還能看上我的話?！?nbsp; 夏英杰想了想說：“如果必須出國的話，為什么我們不能一起走呢？這對你并不困難?！?nbsp; “但是沒有意義，而且很可能產(chǎn)生負作用。讓你出去，除了開闊眼界，增長知識之外，還有一些其它的考慮，是從長遠著想?！彼我焕@個問題早有準備，所以十分沉著，接著說： “首先，有投石問路的意思。你若站住腳了，我可以體面地過去；你若站不住腳，還可以有臺階回來。兩種準備，無論進退都不至于陷入尷尬境地。其次，我不在你身邊會強化葉紅軍的東道主責任感，他必須提供更周到的幫助。再者，你出去是體驗?？疾旌透惺埽羌兇獾幕ㄥX，而我出去則必須有事情做，有項目、有實體、有發(fā)展方向?？傊瑹o論從哪個角度考慮，都只能先出去一個?！?nbsp; “那你在國內(nèi)干什么？” “這取決于你下一本書要寫什么?！彼我焕ふf，“在玉南和江州情況不十分明朗的這段時間里，我想還是采取觀望態(tài)度，不急于做出決定。我說過，創(chuàng)作是你壓倒一切的重頭戲，尤其是在你可能形成氣候的非常時期。如果你能確定下本書的主題、題材，我在國內(nèi)可以給你收集資料，幫你從宏觀方面做一些策劃?！?nbsp; “這個問題我考慮過?！毕挠⒔苷f，“我現(xiàn)在的創(chuàng)作沖動特別強烈，一直想寫一部婦女問題的小說，你能幫我，我當然更有信心了，想在婦女問題上寫出點深度和新東西?！?nbsp; “這個選題適合你，我贊成?！彼我焕ふf，“不過，今天主要討論出國的事。我知道你沒有心理準備，你可以談一些最直接的常識問題?！?nbsp; “以你和葉紅軍的關(guān)系，基本生活應(yīng)該沒問題。我想知道大體需要多少錢？派什么用場？” 宋一坤解釋道：“趙洪過去向我借過錢，所以我想找他借一些，這樣比較容易。十一月份鄧文英要還十五萬，葉紅軍答應(yīng)在意大利給你籌集一些。扣除給方子云的追加款和基本生活費，主要是給你注冊公司和租房子，大約一百五十萬元，適當?shù)臅r候，這筆錢還能以外資的形式啟動方子云的項目。你放心，有你的八十多萬墊底，我們不會陷入無力還債的困境。你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業(yè)，其它的什么都不用你操心。” “那你去哪里？誰來照顧你？” “我隨便在哪兒租間房子就行，破小子家怎么都能活，再說時間并不會很長。” “你身邊沒有人，我怎么能放心呢？” 這是一語雙關(guān)的問題，宋一坤笑著說：“我有足夠的獨立生活經(jīng)驗，品質(zhì)嘛也還算端正，絕對能夠保持貞操?！?nbsp; 夏英杰笑了。盡管她沒有達到預(yù)期的目的，但對談話結(jié)果她還是滿意的。通過交談，她的心情開朗了許多，說：“你看電視吧，我得再想想?！?nbsp; 她走進臥室，側(cè)身躺在床上休息，幾天的奔波她也確實累了。她腦子里虛虛實實，總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，總有幻覺的感覺，或許是近來發(fā)生的事情太多了，或許是她的思維方式還不能與現(xiàn)實的發(fā)展相協(xié)調(diào)。但出國是真的，是不可改變的，不管她主觀愿望如何，她都不得不認真面對這件事。 半小時后，她起身又來到客廳，宋一坤正在看電視，她有些猶豫地問道： “一坤，我有個想法不知該不該提？” “提吧。” 夏英杰還是遲疑了片刻，說：“如果不是十分困難的話，能不能把江薇一起帶走？” 宋一坤略想了一下，說：“江薇是你的朋友，你自己看著辦吧，我沒意見?！?nbsp; 夏英杰從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，他根本沒把這事當成一個問題，于是進一步說：“這不是兒戲，我們說話是要負責任的?！?nbsp; 宋一坤看著她的眼睛，似乎要看到她的骨子里，然后淡淡一笑，說：“羅馬的公司還沒注冊，你就急著給江薇搶位置了，挺夠朋友的嘛。不過，你不該浪費程序，不該誘導(dǎo)著非讓我說出來，你照實說就行了?！?nbsp; 夏英杰被說中心事，有點尷尬，索性大聲說：“我就是這個意思?！?nbsp; 宋一坤說：“你們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和葉紅軍談。不過有一條原則，不許她帶錢，不許她以開采國內(nèi)的生存基礎(chǔ)為代價，這不是賭博，萬一前景不好得讓她在國內(nèi)有條退路，否則我們無法交代?！?nbsp; “你太理解我了?！毕挠⒔軡M意了，興奮地說，“我現(xiàn)在就要和她當面商量這件事。出國畢竟是有誘惑力的，特別是到歐洲，我相信她不會放棄這次機會?！?nbsp; 宋一坤說：“太晚了，又下著雨，明天吧?！?nbsp; “明天就來不及了?！毕挠⒔苷f著就去書房，拿起電話撥了江薇的呼機號碼。 等了幾分鐘，江薇打來了電話，問：“這么晚了，有事嗎？” “有重要的事?！毕挠⒔苷f，“我需要馬上見到你?！?nbsp; 江薇關(guān)切地問：“你和坤哥生氣了？” “沒有，電話里說不清楚，必須當面談?！?nbsp; “好吧?！苯闭f，“我走不開，讓朋友開車去接你，半小時后你注意樓下的車子?！?nbsp; 半小時后，樓下響起了汽車喇叭聲。 夏英杰拿著包到客廳問宋一坤：“怎么和葉紅軍聯(lián)系呢？我怎么稱呼他？” “叫大哥就行。”宋一坤說，“他住海南假日飯店十二樓，約好了明天上午九點來家里，吃過午飯后我們送他去機場?！?nbsp; “九點太晚了，江薇的事得讓他早點知道，讓他思想上有個準備。”夏英杰問：“我們明天上午直接找他行不行？” “可以，你們正好一起過來。” 外面，小雨浙浙瀝瀝還在下著。 “什么事這么急？非得今天晚上談嗎？” 夏英杰說：“現(xiàn)在有個去意大利的機會，不知你是否感興趣。一坤的朋友已經(jīng)在?？诘葞滋炝?，明天中午的飛機，在他走之前這件事必須得定下來?！?nbsp; “你到底要走了。”江薇喃喃自語了一句，隨即沉默下來，她覺得宋一坤從前的那些預(yù)言就像昨天剛說過的那樣，讓人記憶猶新，而且今天—一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她想了好一陣，才說：“這事對我來說太突然了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。我的本意當然不愿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，但我和你畢竟不同，我得面對許多具體問題，愿望和把握機會的能力畢竟是兩碼事?！?nbsp; 夏英杰說，“你有什么顧慮都說出來?！?nbsp; “無非就兩個?！苯闭f，“一是出國太難了，行情誰都知道，我怕付不起這筆費用。即便付得起，出去以后的一段時間也要花錢，穩(wěn)定下來總得需要一個過程，這也不是我的經(jīng)濟能力所能夠承受的。另外，我出去能干什么呢？就怕給人涮碗端盤子都找不到地方。” “扯哪兒去了。”夏英杰說，“出于居留的需要，他們要在羅馬給我注冊一家公司，一百五十萬人民幣。這筆資金短時間內(nèi)沒有用場，你可以過去把公司利用起來，結(jié)合你在國內(nèi)的一些關(guān)系干點事情，決策之前先將方案征得一坤同意，這樣即便干賠了你也不承擔責任，我相信你能干出點名堂。至少，你先把位置占住，將來他們以外資形式開發(fā)項目的時候，決策層里必然得有你的一把椅子。” 江薇說，“我知道你為我打算，可這么大的事，坤哥能同意嗎？” “他說讓我決定，我看他并沒把這件事看得很嚴重?！毕挠⒔芙忉尩?，“不過他提了一條原則，你不能帶錢更不可以借錢，不能損害你現(xiàn)有的生存環(huán)境，萬一連我都活不下去的話，你必須在國內(nèi)有退路。” “那怎么好意思呢？”江薇盤算了一下說，“如果動員北京的親戚朋友，籌到十萬元是有可能的。其實我一直很苦惱，我知道這樣下去是沒有前途的。說實話我真希望能和你們一起干，就怕你們?nèi)酉挛乙蛔吡酥?。?nbsp; “這么說你同意了？” “只要能和你們在一起，我就不怕?！?nbsp; 夏英杰說：“從事你這份職業(yè)的，辦護照會不會有麻煩？” 江薇說：“我想不會，我只是個記者?！?nbsp; “那就決定了?！毕挠⒔苷f，“今晚我們商量出一個大致的想法，明天一早去海南假日飯店見葉先生，向他交個底，有問題讓他找一坤討論去。不過，錢的事你不要再提了，一坤的脾氣我知道。” 江薇問：“出去后你干什么呢？” “不知道，真的不知道?！毕挠⒔苷f，“他讓我出去開闊眼界，我看實際工作還是得寫我的書。” 江薇說：“在廈門時我就想，如果我有機會重新選擇的話，我一定會慎重考慮，比如做文化經(jīng)紀人。至少經(jīng)紀你夏小姐，我比別人多一層感情籌碼。我只是苦于沒有資金，放著現(xiàn)成的資源不能開發(fā)。” 夏英杰說：“我也希望你能在文化市場里發(fā)展，你有專業(yè)特長又有經(jīng)濟頭腦，應(yīng)該有所作為。” “英雄所見略同?！苯焙芘d奮，不自覺地攥了一下拳頭。接著又說：“天這么晚了，外面又下著雨，我看你就別走了，今晚就去我那里住，咱們好好商量一下?！?nbsp; “我本來就沒打算回去?！?nbsp; “太好了?！苯奔拥卣f。 雖然多日旅途十分疲勞，兩個人卻毫無倦意，直到天快亮時才睡了一會兒。她們一致認為，應(yīng)該注冊一家文化公司，建議葉紅軍將公司取名為“歐亞文化中介傳播公司”。她們希望盡可能地降低食宿標準，用省下來的錢解決必要的交通工具問題。對江薇的個人愿望來說，最重要的是有明確的方向和具體工作，爭取一部分盈利來補償或回報別人對她的經(jīng)濟負擔。 早晨七點，鬧鐘把她們叫醒了，她們簡單準備了一下便驅(qū)車前往海南假日飯店。 江薇把微型車停好，她們到十二樓查詢，得知葉紅軍正在餐廳吃早茶。在服務(wù)員的幫助下，她們在餐桌旁見到了他，自我介紹之后，葉紅軍請她們一起進餐。 葉紅軍對夏英杰并不感到陌生，說：“早就聽說過夏英杰的大名了，你能在那種條件下挖走一坤，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眼力和膽量，交稿競價的成功更得讓人刮目相看，你真是不得了?！?nbsp; 夏英杰不好意思地說：“那是我運氣好?！?nbsp; “這么早找我，有事嗎？約好了上午九點去你家的?！?nbsp; 夏英杰說：“為我的事讓葉大哥等了這么長時間，真過意不去?，F(xiàn)在情況有點變化，我想讓江薇和我一起出去，一坤同意了，我想征求一下葉大哥的意見?！?nbsp; 葉紅軍笑著問：“你不是假傳圣旨吧？” “怎么敢呢？” “只要一坤同意，我照辦就是了。”葉紅軍說。 夏英杰問：“你好像沒考慮就答應(yīng)了?！?nbsp; “你是一坤的夫人，又是子云的同事，我有考慮的余地嗎？” 吃過早餐，他們來到葉紅軍的客廳，夏英杰和江薇你一言我一語，把她們的想法、期望—一向葉紅軍做了介紹，同時也談了各自的家庭情況以及個人的具體問題，葉紅軍簡要地向她們介紹了羅馬的風土人情和華人的生活情況，談了一些出國手續(xù)的一般常識。 夏英杰心情很好，路上對江薇說：“昨晚我做了一個夢，我和一坤結(jié)婚了，從登記處出來后你猜怎么樣？一坤拿著結(jié)婚證過人就說：這就是我的賣身契呀。那可憐巴巴的樣子讓我又可氣又好笑。” 江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。 十月初，宋一坤第二次離開?？?。 正如他所預(yù)料的那樣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各方面的情況逐漸向有利的一面發(fā)生變化。如果說上次離開海口是標志冬眠期結(jié)束的話，那么這一次則標志著從困境到發(fā)展的重要轉(zhuǎn)折。他此行的正當理由是：給方子云追加經(jīng)費，向上海的趙洪籌借資金。然而，他更重要的使命卻還在于：分別向方子云和王海布置工作，啟動計劃運轉(zhuǎn)。 動身之前，他對有關(guān)事項做了充分的電話聯(lián)系和文字準備。 到達江州機場后，與專程從玉南趕來的方子云見面，隨即乘出租車前往長途汽車站，他們幾乎是在重復(fù)上一次的見面程序。 方子云拿出專利證書和最高權(quán)威機構(gòu)的鑒定證明交給宋一坤，并且附帶了一句：“辦完了這些，資金缺口就更大了。” 宋一坤對方子云的工作完全放心，所以只是象征性地看看資料，而腦子里卻一直想著夏英杰。 夏英杰對文稿竟價帶來的經(jīng)濟和知名度的巨大收獲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應(yīng)有的激動，而是出人意料地冷靜，似乎在懷疑和審視著什么。這些現(xiàn)象引起了宋一坤的高度警覺，他并不排除夏英杰心理素質(zhì)穩(wěn)定的一面，但更多的可能性還在于：她感到不大對頭了。 這就要求宋一坤的行為更加謹慎，他害怕夏英杰那雙純凈而又疑惑的眼睛，面對這雙眼睛他總有一種做賊的感覺，渾身不自在?？磥?，送她出國是完全必要的，應(yīng)該讓她離開這個圈子越遠越好。 “效率還可以吧？”方子云的問話打斷了宋一坤的沉思。 “可以。”宋一坤將文件還給方子云，取出一張紙遞過去，“這個你先看一遍，有問題待會兒再談?！?nbsp; 紙上寫著十個重要事項—— 一、你我之間是借錢與被借錢的關(guān)系，我們只見過兩次面，第一次是九二年十一月在玉南油田，我借給你十萬元現(xiàn)金。第二次是九三年十月在江州，這次付給你五萬元現(xiàn)金。我們之間沒有借據(jù)，沒有利息和償還時間的規(guī)定。我沒有接到或看過你的任何研究資料，對你的研究內(nèi)容既不了解，也不感興趣。這個口徑必須統(tǒng)一，這一條性命攸關(guān)。 二、這次有意讓你的經(jīng)費欠缺一些，你應(yīng)立刻變賣你的兩件貴重物品，一是專業(yè)攝影照像機及配套高級鏡頭，二是彩色電視機，務(wù)必給人造成一種破釜沉舟、志在必得的印象。 三、將你的小口徑步槍找可靠的地方收藏起來，不要放在家里招惹不必要的麻煩。 四、解散科研組之前，要生產(chǎn)出一千公斤金屬合成原料備用。解散科研組之后，應(yīng)馬上選擇一家衛(wèi)星電視臺發(fā)布信息，尋求投資商合作。 五、投資商出現(xiàn)后，你應(yīng)該真誠合作，服從控股方的領(lǐng)導(dǎo)和決策。你將負責廣告宣傳和在大城市商場建立經(jīng)銷點的工作，你在外圍，不要過問基地的事。 六、你的行為準則是：合情、合理、合法。從今天起，你的任何活動都必須能夠說得清楚，無論從時間、地點、人證、物證等各方面都不得留下模糊不清的空白，都必須是真實的、坦然的。 七、下個階段可能更加影響你的本職工作，對此你應(yīng)考慮一些措施，盡量保住工作，對于以后發(fā)生的事。情你不必推測，順其自然。 八、你的報酬是五十萬元人民幣，并無償擁有專利所有權(quán)和獨立開發(fā)權(quán)。 丸、不要將那臺音響也賣了，那是朋友送的，有紀念意義。 但是留下這臺音響可能會引起疑問，這個細節(jié)你要考慮進去。如果將來涉及到這個問題，你可解釋為你并沒有接受饋贈，等有機會還是要物歸原主的。 十、以上內(nèi)容你要牢牢記在腦子里，打上烙印。 “我記下了?！狈阶釉品磸?fù)看了幾遍之后確信自己記牢了，這才將紙還給宋一坤。 出租車在長途汽車站停下來。 下車后，他們在候車人群中的一塊空地站下，宋一坤將身上其中一個提包交給方子云，囑咐道： “這里是五萬元，路上當心點?！?nbsp; “知道?！狈阶釉茖⑽募惭b進提包中，臉上的表情很嚴肅，問道：“能不能告訴我，以后要發(fā)生什么事？” 宋一坤說：“我只想強調(diào)，你必須忘掉你交給我資料的那次見面，你必須拿出證據(jù)證明那個時間你在玉南?！?nbsp; “你放心。但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?！?nbsp; “別問了，”宋一坤說，“我對你沒別的要求，你只要做好一個守法公民就行了，知道得太多不一定都是好事?！?nbsp; “我是擔心你玩丟了腦袋?！?nbsp; “也許，但肯定對你沒影響，這個問題不要談了。” 方子云不便繼續(xù)追問，停了一會兒，他換了一個話題說： “夏英杰現(xiàn)在做什么？報紙登了她的消息以后，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?！?nbsp; 宋一坤說：“她狀態(tài)不錯，打算再寫一本書。” 方子云感嘆道：“我寫了那么多年的詩，到頭來得自己拿錢出書，夏英杰只寫了一本書就掙了八十多萬，而且一出場就光芒四射，你禾一坤的腦袋真成一塊油田了。依我之見，等過了這段時間以后咱們應(yīng)該聚到一起，搞一個專業(yè)的文化公司，有你坐陣，沒準兒咱們能干出一番有影響的事業(yè)?！?nbsp; 宋一坤笑笑，說：“你在詩歌界有一定知名度，阿杰如今也小有名氣，再加上葉紅軍的哲學頭腦和商業(yè)經(jīng)驗，你們應(yīng)該有所作為。我嘛，非但沒有雄心大志，坐大牢的污點倒是有一個，所以什么都不想了?！?nbsp; 閑聊了一會，一輛開往玉南的中巴要發(fā)車了，宋一坤目送方子云上車，觀察有沒有可疑的人尾隨，待車開動了他才轉(zhuǎn)身離去，叫了一輛出租車去東郊的“海秀大酒店”。 因為江州到上海的列車是晚上發(fā)車，所以王海提前在酒店訂了一套客房供宋一坤休息。宋一坤曾在電話里再三強調(diào)不許他去機場迎接，此刻他只能在酒店大廳的出口處等候。宋一坤剛下車就被他看見了，急忙熱情地迎上去，問： “怎么晚到了這么久？” “出租車先送一位客人去長途車站，結(jié)果在車站為了點小事爭吵起來，我等不及了，就換了一輛車?！?nbsp; 王海說：“走一趟車收兩份錢，不吵架才怪呢?！?nbsp; 客房訂在七樓，進房間后王海馬上沏茶，接著將一張開往上海的軟臥車票放在茶幾上，然后在宋一坤的對面坐下，笑著說： “坤哥，不少報紙都登了夏小姐的消息，成名人了?！?nbsp; “不談這些，談?wù)?jīng)事?！彼我焕ざ似鸩杷攘艘豢?，平靜地問，“你在這里和我見面。真的沒人知道嗎？” “絕對沒人知道。”王海保證，然后說，“如果以后萬一有人知道我在這里訂過房間，我就說是和女人約會?！?nbsp; 宋一坤停了一會兒，說：“你和孫剛是一條船上的人，各自的情況也大同小異。以你為例，如果半年內(nèi)四百萬元的短期運作，你認為盈利多少錢比較合適？” “這很難說，因為我現(xiàn)在每天都在賠錢?！蓖鹾Ｏ肓似檀鸬?，“以半年的利息為參考，凈利潤四十萬我現(xiàn)在就很滿意，人與人的能力畢竟不一樣。” “如果給你一百五十萬呢？” 王海不且信地搖搖頭道：“那是不可能的?！?nbsp; “別說不可能，就是沒把握我也不會來這里。”宋一坤的語氣既沉穩(wěn)又肯定，接著說，“如果你和孫剛有興趣，每人各拿出四百五十萬?，F(xiàn)在沒有時間讓你們考慮，因為時機不等人，但如果你們有顧慮可以放棄?！?nbsp; “我們等的就是這一天，還考慮什么?！蓖鹾Ｕf，“不過，每人拿出四百五十萬，我看有些吃力。” “我不管你們吃不吃力。”宋一坤不容置疑地說，“從今天算起，給你們四十天的時間秘密籌集兩百萬元放在國內(nèi)一個保險的地方，不許放銀行。以你和孫剛的家庭關(guān)系我相信你們不難辦到，這筆錢既不能留下調(diào)查線索，更不能在賬面上顯示，它有特殊用途。另外你們在四個月內(nèi)籌集七百萬元，放在維也納備用。關(guān)于兩百萬元的風險，我能給你們的保證就是一張我個人的借據(jù)，如果你們相信我還得起兩百萬的話，或者說我這條命還值兩百萬的話?！?nbsp; 王海說：“但是我們干什么呢？” “找借口，挑毛病，以一種公眾能接受的理由提出買下合資項目中皮革廠的全部股份，就是說由原來的合資變?yōu)楠氋Y?！?nbsp; 王海的頭轟地一下子脹大了，血往上沖，說：“獨資？買下那個爛攤子？中方巴不得呢！中方兩千多萬元的股份，項目總投資六千萬元，那簡直是開玩笑?！?nbsp; 宋一坤非常平靜地說：“那些不是你們應(yīng)該操心的問題，你們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?！?nbsp; 王海愣了半天，自語道：“這下子玩兒大了?！?nbsp; “是賭命?！彼我焕だ浔卣f，“如果輸了，我輸?shù)舻氖悄X袋，而你個人只是輸?shù)袅艘话偃f元人民幣。如果玩不起就干脆別往臺面上湊，把位置讓給別人?！?nbsp; “我不是那個意思?！蓖鹾＜泵q解，又問，“這么大的規(guī)模，是不是成功以后連本帶利給我六百萬就一次性打發(fā)了？將來的事業(yè)就沒我什么事了？” “那要看你們自己的興趣了，不過，我可不敢保證每半年都給你們每人一百五十萬?！?nbsp; “那當然?！蓖鹾Ｐα?，說，“獨資肯定沒問題，正對他們的心思，但是有一個難題不好辦，就是廠里的職工怎么安置？國內(nèi)這個問題最敏感。” “我們也需要熟練工人，但只能挑身體、文化、品質(zhì)都比較好的一部分年輕人，三十五歲以下的，這是個界限，我估計可能有六十個人人選。其他工人的安置問題雙方共同負擔，我們最多可以拿出兩百萬的安置費，這個尺度由你們掌握，我相信你不會拿著自己的錢隨便往外扔?！?nbsp; “達成協(xié)議的時間有沒有規(guī)定？” “控制在九四年三月，不能早，也不能太晚，否則資金就達不到有效利用?！?nbsp; “你來江州親自指揮嗎？” “不?！彼我焕ふf：“我告訴你，并通過你轉(zhuǎn)告孫剛，要牢牢記住，我和你們之間沒有任何商務(wù)關(guān)系，沒有任何資金關(guān)系，更不知道你們在江州的合資內(nèi)幕，也從來沒有在江州見過面。你們?nèi)ミ^海口，那純粹是禮節(jié)性的走訪，沒有任何商務(wù)背景。如果你們不想讓我死的話，就記牢這些。” “為什么要這樣呢？”這次王海真的有些緊張了。 “這是一個戰(zhàn)役，不是擺地攤?！彼我焕ふf，“一個戰(zhàn)役的勝利取決于所有環(huán)節(jié)的諧調(diào)一致，取決于百分之百的正確。而失敗，只需要百分之一的錯誤就夠了。我們需要大筆資金，離不開銀行和企業(yè)，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只能智取，不能過早地暴露戰(zhàn)略意圖。這些你不懂，如果你懂得這些也就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面了?！?nbsp; 王海點點頭似乎懂了，其實越來越糊涂，心中仍有疑惑，又問：“我們的戰(zhàn)略意圖是什么？” “你的戰(zhàn)略意圖就是以盡可能小的代價實現(xiàn)獨資，建立一個現(xiàn)代化的皮革廠。”宋一坤特別強調(diào)了一下“你”字，他臉上顯出不愉快的神色，接著說道：“你問得太多了，你掩飾不住滿腦子的猜疑和緊張，這使我想起孔子的一句話，唯女子與小人難養(yǎng)。憑心說，我并不認為我們是同一級別的選手，但我們是朋友。如果我向同一級別的人擔保，我只需要用人格就夠了，而向你擔保，我就必須得拿出腦袋來，而且還嫌不夠。這就是我感到吃力的地方，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侮辱?！?nbsp; “你誤會了，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?！蓖鹾擂沃胁坏貌辉僖淮无q解，然后表態(tài)道，“我不問了，還像在上海那樣，理解的要執(zhí)行，不理解的也要執(zhí)行。” 宋一坤沒有過多地計較，繼續(xù)布置工作：“獨資談判中會遇到很多麻煩，所以有些工作項目要超前，主要是留用的六十多人，務(wù)必由我們出資組織他們學習，學習質(zhì)量管理和皮革生產(chǎn)的專業(yè)知識，提高生產(chǎn)人員的素質(zhì)管理和皮革生產(chǎn)的專業(yè)知識，提高生產(chǎn)人員的素質(zhì)，為不久以后的投產(chǎn)做準備，否則到時就來不及了。你的意圖有兩個，一是表明誠意和決心，二是造成部分既定事實，讓這支生產(chǎn)主力軍和廠方對立起來，一旦談判失敗，這些人是不會答應(yīng)的，是要造反的，會變成廠方的負擔，廠方很難面對這個問題。這叫借力打力，這個錢省不得。我們暫定這些人的基本工資標準為四百元，那么培訓期間可以發(fā)給50％的工資，既緩解了廠方的困難，又爭取了這支隊伍?！?nbsp; 這回王海確實是懂了，不住地點頭贊賞：“太妙了。” 宋一坤問：“你們現(xiàn)在有幾部手機？” “兩部。我一部，辦公室主任一部?！?nbsp; “送給廠長一部。”宋一坤命令式地說，“一定要送，聯(lián)絡(luò)感情在其次，重要的是隨時通報情況?！?nbsp; “沒問題，我一定照辦?！蓖鹾４鸬溃S后又顯出很為難的樣子，說，“坤哥，有個問題我還是得問，以后我們之間怎么聯(lián)系呢？我總得匯報情況?！?nbsp; 宋一坤說：“不必聯(lián)系，也不必匯報，明確大方向放手于去，必要的時候我會出面。你要盡快見到孫剛，統(tǒng)一思想，統(tǒng)一口徑，統(tǒng)一工作方向。” “是?！蓖鹾２挥勺灾鞯刂v了一句軍人用語。 布置完工作后，王海為了不打擾宋一坤休息便主動告辭了。 宋一坤到衛(wèi)生間將那張讓方子云看過的信紙燒掉了，又回到客廳的沙發(fā)上喝茶，腦子里仍然擺脫不掉夏英杰。 縱觀長遠，現(xiàn)在只有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可能出問題了，那就是夏英杰，假設(shè)有人向她調(diào)查情況，她必須證明兩個原則性的問題，一是宋一坤與方子云的科研開發(fā)活動沒有關(guān)系，二是宋一坤與王海、孫剛沒有商業(yè)背景下的關(guān)系，更沒有收到過任何與商務(wù)有關(guān)的資料。這是一個真正的難題，也是一個危險的隱患，但宋一坤是永遠不會就這個問題向夏英杰張嘴的，這不僅僅是沒有勇氣，而是他不能容忍給夏英杰的靈魂站上污點和灰塵。在他的危險與夏英杰的正直之間，他寧可選擇危險，盡管這種危險是致命的。 晚上，宋一坤獨自一人離開酒店，在車站附近的夜市上吃了點東西后，便悄然登上了直達上海的特快列車，于次日下午到達終點站。 趙洪和司機準時在車站迎候，接到宋一坤后隨即乘坐那輛紅色桑塔納前往國際旅行社民航訂票處，趙洪按電話要求提前一星期訂下今晚飛往?？诘臋C票，現(xiàn)在宋一坤憑身份證取票。 分別近一年了，趙洪問長問短十分熱情，宋一坤還是那副永遠不變的淡淡的表情。 取過機票，他們來到梅克林酒家辦公室，宋一坤看到的是裝飾精美的墻壁，高級大紅地毯和豪華氣派的辦公設(shè)備，這種規(guī)格似乎與酒家的經(jīng)營規(guī)模不太相襯，給人以刻意擺譜兒的虛榮感，卻也足以說明，趙洪再也不是看人眼色的秘書了，而是老板。 沒等茶水端上，趙洪先把三十萬元的活期存單和打印好的三聯(lián)借據(jù)放到宋一坤面前，說： “按坤哥的要求全都準備好了，二十萬，期限一年，利息20％，坤哥只要簽個字就行了，我馬上派人辦理匯款。晚飯我安排了，吃過飯我送你去機場?！?nbsp; “你這么給面子，多謝了?！彼我焕ふf。 “我能有今天，還不是靠坤哥幫忙嘛?！壁w洪有些得意地說，“我現(xiàn)在正朝百萬靠近，號稱百萬，今后有什么難處只管找我，我不是那種忘思負義的人。” “好嘛。”宋一坤笑笑，拿起借據(jù)認真看了一遍，與電話約定的完全一致，便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。 趙洪和在場的一位見證人也分別簽上自己的名字，然后每人一份，趙洪隨即指派一名親信去銀行辦理匯款手續(xù)，收款人是夏英杰。 宋一坤斷定：這次上海之行，以后必然會成為警方調(diào)查的重要線索，這也正是他所期望的。 他很想借這次機會去看看劉金龍，看他是不是還在街頭擺攤，看他生活得怎么樣，再給他留一些錢。宋一坤也很想見一下高天海，人家?guī)土四愕拿?，于情于理至少也得當面有個表示。但所有這些近在眼前的事他卻不能做，他是專程來借錢的，從深層意義上說是專門做給別人看的，是針對將來可能出現(xiàn)的危機提前為警方設(shè)置推理根據(jù)的。所以，他必須避免節(jié)外生枝，避免給別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，盡可能使上海之行簡單明了。 “剩下的就是天意了?！彼我焕ば南?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