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西班牙馬德里市中心
馬德里是歐洲第6大城市。
馬德里,西班牙首都及最大都市,也是馬德里自治區(qū)首府,素有“歐洲之門”之稱。
馬德里建城于9世紀,是在摩爾人邊貿(mào)站“馬格立特”舊址上發(fā)展起來的城市;1561年,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將首都從托萊多遷入于此,由于其特殊的地位而得到迅速的發(fā)展,成為往后西班牙殖民帝國的運籌中心,現(xiàn)今則與巴塞羅那并列為西班牙的兩大對外文化窗口。
馬德里同時也是西班牙的商業(yè)中心和“總部經(jīng)濟”中心,也是南歐地區(qū)的旅游、文化中心。
2. 西班牙的首都馬德里
西班牙首都馬德里(Madrid)的名稱,來自一個民間傳說。這個名字在西班牙語中含有“媽媽快跑”的意思。
古時,馬德里是一個人煙稀少、野熊出沒的小村落。一天一個小孩在屋外遇到大熊,立即爬到櫻樹上躲避。恰巧他的母親正在四處找他,沒有發(fā)現(xiàn)樹下的大熊。小孩急得連聲呼喊:“madre id”,意思是“媽媽快跑”,馬德里便因而得名。
3. 西班牙馬德里購物中心
退稅率要看你買的東西 有多少了 西班牙退稅是90,15 € .起的買的越多 退的越多 最高可達到19%例如你買的91歐的東西 可能也就能退5歐元 5%不到
4. 西班牙馬德里市中心能開車嗎
1,馬德里(Madrid),西班牙首都,國內(nèi)最大城市,經(jīng)濟中心,馬德里省首府。是歐洲著名的歷史名城。西班牙中央經(jīng)濟區(qū)的綜合性經(jīng)濟中心,運輸、物流、研發(fā)、消費和高新技術(shù)產(chǎn)業(yè)的中心。
2,巴塞羅那(Barcelona)位于伊比利亞半島東北部,瀕臨地中海,是西班牙第二大城市,也是加泰羅尼亞自治區(qū)首府,以及巴塞羅那省(隸屬于加泰羅尼亞自治區(qū))的省會,加泰羅尼亞自治區(qū)議會、行政機構(gòu)、高等法院均設(shè)立于此。
3,瓦倫西亞是西班牙第三大城市,第二大 海港 ,號稱是歐洲的"陽光之城",位于西班牙東南部,東瀕大海,背靠廣闊的平原,四季常青,氣候宜人,被譽為" 地中海 西岸的一顆明珠"。是港口和工業(yè)城市,瓦倫西亞是瓦倫西亞自治區(qū)和瓦倫西亞省的首府。瓦倫西亞在每年3月舉行法亞火節(jié)。瓦倫西亞與 馬德里 、巴塞羅那和 薩
5. 西班牙馬德里市中心妓女一條街
三毛寫過一篇《吉屋出售》。
飛機由馬德里航向加納利群島的那兩個半小時中,我什么東西都咽不下去。鄰座的西班牙同胞和空中小姐都問了好多次,我只是笑著說吃不下。
這幾年來日子過得零碎,常常生活在哪一年都不清楚,只記得好似是一九八四年離開了島上就沒有回去過,不但沒有回去,連島上那個房子的鑰匙也找不到了。好在鄰居、朋友家都存放著幾串,向他們?nèi)ヒ褪橇恕?/p>
那么就是三年沒有回去了。三年內(nèi),也沒有給任何西班牙的朋友寫過一封信。
之所以不愛常常回去,也是一種逃避的心理。加納利群島上,每一個島都住著深愛我的朋友,一旦見面,大家總是將那份愛,像洪水一般的往人身上潑。對于身體不健康的人來說,最需要的就是安靜而不是愛。這一點他人是不會明白的。我常常叫累,也不會有人當真。
雖然這么說,當飛機師報告出我們就要降落在大加納利島的時候,還是緊張得心跳加快起來。
已是夜間近十點了,會有誰在機場等著我呢?只打了電話給一家住在山區(qū)鄉(xiāng)下的朋友,請他們把我的車子開去機場,那家朋友是以前我們社區(qū)的泥水匠,他的家好大,光是汽車房就可以停個五輛以上的車。每一回的離去,都把車子寄放在那兒,請他們有空替我開開車,免得電瓶要壞。這一回,一去三年,車子情況如何了都不曉得,而那個家,又荒涼成什么樣子了呢?
下了飛機,也沒等行李,就往那面大玻璃的地方奔去。那一排排等在外面的朋友,急促的用力敲窗,叫喊我的名字。
我推開警察,就往外面跑,朋友們轟一下離開了窗口向我涌上來。我,被人群像球一樣的遞來遞去,泥水匠來了、銀行的經(jīng)理來了,電信局的局長來了,他們的一群群小孩子也來了,直到我看見心愛的木匠拉蒙那更胖了的笑臉時,這才撲進他懷里。
一時里,前塵往事,在這一霎間,涌上了心頭,他們不止是我一個人的朋友,也曾是我們夫婦的好友?!昂美?拿行李去啦!”拉蒙輕輕拍拍我,又把我轉(zhuǎn)給他的太太,我和他新婚的太太米雪緊緊的擁抱著,她舉起那新生的男嬰給我看,這才發(fā)覺,他們不算新婚,三年半,已經(jīng)兩個孩子了。
我再由外邊擠進隔離的門中去,警察說:“你進去做什么?”我說:“我剛剛下飛機呀!進去拿行李?!彼屃艘徊剑业呐笥褌円粵_就也沖了進去,說:“她的脊椎骨有毛病,我們進去替她提箱子——。”警察一直喊:“守規(guī)矩呀!你們守守規(guī)矩呀……”根本沒有人理他。
這個島總共才一千五百五十八平方公里,警察可能就是接我的朋友中的姻親、表兄、堂哥、姐夫什么的,只要存心拉關(guān)系,整個島上都扯得出親屬關(guān)系來。
在機場告別了來接的一群人,講好次日再連絡(luò),這才由泥水匠璜杠著我的大箱子往停車場走去。
“你的車,看!”璜的妻子班琪笑指著一輛雪白光亮的美車給我看,夜色里,它像全新的一樣發(fā)著光芒。他們一定替我打過蠟又清洗過了。
“你開吧!”她將鑰匙交在我手中,她的丈夫發(fā)動了另外一輛車,可是三個女孩就硬往我車里擠。
“我們先一同回你家去?!卑噻髡f,我點點頭。這總比一個人在深夜里開門回家要來得好。而那個家,三年不見了,會是什么樣子呢?
車子上了高速公路,班琪才慢慢的對我說:“現(xiàn)在你聽了也不必再擔心了,空房子,小偷進去了五次,不但門窗全壞了,玻璃也破了,東西少了什么我們不太清楚,門窗和玻璃都是拉蒙給你修的。院子里的枯葉子,在你來之前,我們收拾了二十大麻袋,叫小貨車給丟了?!?/p>
“那個家,是不是亂七八糟了?”我問。
“是被翻成了一場浩劫,可是孩子跟我一起去打掃了四整天,等下你自己進去看就是了?!?/p>
我的心,被巨石壓得重沉沉的,不能講話。
“沒有結(jié)婚吧?”班琪突然問。
我笑著搖搖頭,心思只在那個就要見面的家上。車子離開了高速公路,爬上一個小坡,一轉(zhuǎn)彎,海風撲面而來,那熟悉的海洋氣味一來,家就到了。
“你自己開門?!卑噻鬟f上來一串鑰匙,我翻了一下,還記得大門的那一只,輕輕打開花園的門,眼前,那棵在風里沙沙作響的大相思樹帶給了人莫名的悲愁。
我大步穿過庭院,穿過完全枯死了的草坪,開了外花園的燈,開了客廳的大門,這一步踏進去,那面巨大的玻璃窗外的海洋,在月光下?lián)淞诉M來。
璜和班琪的孩子沖進每一個房間,將這兩層樓的燈都給點亮了。家,如同一個舊夢,在我眼前再現(xiàn)。
這哪里像是小偷進來過五次的房子呢?每一件家具都在自己的地方等著我,每一個角落都給插上了鮮花,放上了盆景,就是那個床吧,連雪白的床罩都給鋪好了。
我轉(zhuǎn)身,將三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各親了一下,她們好興奮的把十指張開,給我看,說:“你的家我們洗了又洗,刷了又刷,你看,手都變成紅的了?!?/p>
我們終于全部坐下來,發(fā)現(xiàn)一件銀狐皮大衣不見了,我說沒有關(guān)系,真的一點也不心痛。在沙發(fā)上,那個被稱為阿姨的ECHO,拿出四個紅封套來,照著中國習俗,三個女兒各人一個紅包——她們以前就懂得這個規(guī)矩,含笑接下了。至于送給班琪的一個信封,硬說是父母親給的。長輩賜,小輩不可辭。班琪再三的推讓,我講道理給她聽,她才打開來看了。這一看嚇了一大跳,硬是不肯收。我親親她,指著桌上的鮮花和明亮的一切,問她:“你對我的情,可以用鈔票回報嗎?收下吧,不然我不心安?!?/p>
璜——泥水匠的工作收入不穩(wěn)定,是有工程才能賺的。班琪因此也外出去替人打掃房子貼補家用,而三個寶愛的女兒,夫婦倆卻說要培植到大學畢業(yè)。他們不是富人,雖說我沒有請他們打掃、他們自動做了四整天,這份友誼,光憑金錢絕對不可能回報。不然,如果我踏進來的是一幢鬼屋一樣的房子,一定大哭去住旅館。
班琪不放心我一個人,說:“怕不怕?如果怕,就去睡我們家,明早再回來好了?!?/p>
我實在是有些害怕,住過了臺北的小公寓之后,再來面對這幢連著花園快有兩百五十坪的大房子時,的確不習慣??墒俏艺f我不怕。
那個夜里,將燈火全熄了,打開所有的窗戶,給大風狂吹進來。吹著吹著,墻上的照片全都飛了起來,我靜聽著夜和風的聲音,快到東方發(fā)白,等到一輪紅日在我的窗上由海里跳了出來時,這才拉開床罩躺了下去。
很怕小偷又來,睡去之前,喊了耶穌基督、荷西、徐訐干爸三個靈魂,請他們來守護我的夢。這樣,才睡了過去。“呀——看那邊來的是誰?”郵局早已搬了家,柜臺上全都裝上了防彈玻璃,里面的人看見我,先在玻璃窗后比劃了一下?lián)肀У氖謩?,這才用鑰匙開了邊門,三三兩兩的跑出來——來擁抱。
我真喜歡這一種方式的身體語言。偏偏在中國,是極度含蓄的,連手都不肯握一下。好久不見,含笑打個招呼雖然也一樣深藏著情,可是這么開開朗朗的西班牙式招呼法,更合我的性情。
“我的來,除了跟你們見面之外,還有請求的。房子要賣了,郵局接觸的人多,你們替我把消息傳出去好不好?”我說?!耙u了?那你就永遠回中國去了?你根本是西班牙人,怎么忘了呢?”
“眼看是如此了,父母年紀大了,我——不忍心再離開他們?!蔽矣行└锌恼f。
“你要住多久?這一次。”
“一個半月吧!九月中旬趕回臺灣。”
“還是去登報吧!這幾年西班牙不景氣,房子難賣喔!況且你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?!?/p>
告別了郵局的人,我去鎮(zhèn)上走了一圈,看老朋友們,談到最后,總是把房子要賣的事情托了別人。他們聽了就是叫人去登報,說不好賣。房價跌得好慘的。
“那我半價出售好了,價格減一半,自然有人受引誘?!蔽以诟従又v電話。
“那你太吃虧了,這一區(qū),現(xiàn)在的房價都在千萬西幣以上,你賣多少?”
“折半嘛!我只要六百萬?!?/p>
“不行,你去登報,聽見沒有,叫份一千兩百萬。”鄰居甘蒂性子又直又急,就在那邊叫過來。
那是“有價無市”的行情,既然現(xiàn)在的心就放在年邁的父母上,我不能慢慢等。
就在抵達加納利群島第二天的晚上,我趴在書桌上擬廣告稿,寫著:“好機會——私人海灘雙層洋房一幢,急售求現(xiàn)。雙衛(wèi)、三房、一大廳,大花園、菜園、玻璃花房、雙車車庫,景觀絕美??捎刹煌较蛑?,觀日出,觀日落,尚有相思樹一大棵,情調(diào)浪漫,居家安全。要價六百五十萬,尚可商量。請電六九四三八六?!?/p>
寫好了字數(shù)好多的廣告,我對著墻上丈夫的照片默默的用心交談。丈夫說:“你這樣做是對的,是應(yīng)該回到中國父母的身邊去了。不要來同我商量房價,這是你們塵世間的人看不破金錢,你當比他們更明白,金錢的多或少,在我們這邊看來都是無意義的。倒是找一個你喜歡的家庭,把房子賤賣給他們,早些回中國去,才是道理。”
果然是我的好丈夫,他想的跟我一色一樣。
第二天的早晨,我將房基旁的碑石撿了一小塊,又拿掉了廚房里一個小螺絲釘,在赴城內(nèi)報社刊登廣告之前,我去了海邊。
當,潮水浸上我的涼鞋時,我把家里的碎石和螺絲釘用力向海水里丟去,在心里喊著:“房子,房子,你走了吧!我不再留戀你——就算做死了。你走吧,換主人去,去呀——”
大海,帶去了我的呼叫,這才往城內(nèi)開去。
替人刊登廣告的小姐好奇的對我說:“那一區(qū)的房價實在不止這么些錢的,你真的這樣賤價就賣掉了?可惜我連六百萬也沒有,不然就算買下投資,也是好的?!?注:六百萬西幣等于一百八十萬臺幣左右。)
登報的第二天,什么地方都不敢去,倒是鄰居們,在家中坐了很久,甘蒂看了報紙,就來怪責我,說我不聽話,怎么不標上一千萬呢。賣一千萬不是沒有可能,可是要等多久?我是在跟歲月賽跑,父母年高了,我在拚命跑。
就在那個中午,有一位太太打電話來,說想看房子,我請她立即過來,她來了。
打開門,先看來人的樣子就不太喜歡。她,那位太太,珠光寶氣的,跟日出日落和相思樹全都不稱,神情之間有些傲慢。
我站在院子里,請她自己上上下下的去觀望免得她不自在??戳艘粫海龥]說喜不喜歡,只說:“我丈夫是位建筑師吔!”
“那你為什么要買房子?自己去蓋一棟好了?!蔽艺\懇的說。
“我喜歡的是你這塊地,房子是不值錢的,統(tǒng)統(tǒng)給推倒再建,這個房子,沒有什么好?!?/p>
我笑了笑,也不爭辯,心里開始討厭她。
“這樣吧,四百萬我就買了?!彼f。
“對面那家才一層樓,要價一千一百萬,我怎么可能賣四百萬?”我開始恨起她來。
“那沒有辦法了,我留下電話號碼,如果你考慮過之后又同意了,請給我電話。”
收了她的電話,將她送出去。我怎么會考慮呢,這個乘人之危的太太,很不可愛。
加納利群島的夏天到了夜間九點還是明亮的,黃昏被拉得很長。也就在登報的同一天里,又來了好幾個電話,我請他們統(tǒng)統(tǒng)立即來看。
門外轟轟的摩托車聲響了一會兒才停,聽見了,快步去開門。門外,站著兩個如花也似的年輕人,他們騎摩托車、這個,比較對胃口了。男人一臉的胡子,女人頭發(fā)長長的。
他們左也看、右也看、上也看、下也看,當那個年輕的太太看見了玻璃花房時,驚喜得叫了起來,一直推她的先生?!拔覀兛刹豢梢宰聛?”那個太太問。
當然歡迎他們,不但如此,還倒了紅酒出來三個人喝。好,開始講話了,講了一個多鐘頭,都不提房子,最后我忍不住把話題拉回來,他們才說,兩個人都在失業(yè)。
“那怎么買房子呢?”我說。
“等我找到事了,就馬上去貸款。”
“可是我不能等你們找到事?!?/p>
“你那么急嗎?”他們一臉的茫然。
“不行,對不起?!?/p>
“我們有信心,再等幾個月一定可以找到事情做的,我們大學才畢業(yè)。你也明白這種滋味,對不對?”
還是請他們走了,走的時候,那個太太很悵然,我一狠心,把他們關(guān)在門外。
接了電話之后,來的大半是太太們,有一位自稱教書的太太,看了房子以后,立即開始幻想,這間給自己和丈夫,那間給小孩,廚房可以再擴充出去,車房邊再開一個門,草地枯死了是小意思,相思樹給它理理頭發(fā)就好了,那面向海的大窗是最美的畫面,價格太公道了,可以馬上付……她想得如癡如醉,我在一旁也在想,想——房子是賣掉啦!可惜了那另外六天的廣告費。沒想到第一天就給賣了。
等到那位太太打電話叫先生飛車來看屋時,等到我看見了她先生又羞又急的表情時,才覺著事情不太順利了。
那位先生——又是個大胡子,好有耐性的把太太騙上了屬于她的那一輛汽車,才把花園的門給關(guān)上,輕聲對我說:“對不起,我太太有妄想癥,她不傷人的,平日做事開車都很正常,就是有一樣毛病,她天天看報紙,天天去看人家要賣的房子,每看一幢,都是滿意的啦!你這一幢,我們并不要買,是她毛病又發(fā)了。你懂嗎?我太太有病?!?/p>
我呆看著這個做先生的,也不知他不買房子干什么要講他太太有毛病來推托。我根本不相信他的話。
“過幾天我拿些水果來給你,算做道歉,真對不起,我們告退了。”
他彎著腰好似要向我鞠躬似的,我笑著笑著把門關(guān)上了。賣房子這么有趣,多賣幾天也不急了。想到那個先生的樣子,我笑了出來。他一直說太太有毛病,回想起來的確有點可疑。
這種人來看房子,無論病不病,帶給賣主的都是快樂。
那個黃昏,我將廚房的紗窗簾拉開,看著夕陽在遠方的山巒下落去,而大城的燈火一盞一盞亮起,想到自己的決心離去,心里升出一份說不出的感傷和依戀。心情上,但愿房子快快脫手,又但愿它不要賣掉??墒?,那屬于我的天地并不能再由此地開始。父母習慣了住在臺灣,為著他們,這幢房子的被遺棄,應(yīng)該算做一件小事,不然住在海外,天天口說愛父母而沒有行動,也是白講。
既然如此,就等著,將它,賣給心里喜歡的人吧。父母是我的命根,為了他們,一切的依戀,都可以舍去。
就在那么想的時候,門鈴又響了,那批打過電話來的人全來看過房子了,這時候會是誰呢?我光腳輕輕的往大門跑,先從眼洞里去張望——如果又是那位建筑師太太來殺價,我就不開門。
門開了,一對好樸實好親切、看上去又是正正派派的一對夫婦站在燈光下。
“聽說,你的房子要賣?”我笑說是,又問怎么知道地址的,因為地址沒有刊登在報上,而他們也沒有打過電話來?!拔医需卩]局做事的,ECHO,你忘了有一年我們郵局為了你,關(guān)門十五分鐘的事情嗎?”
我立即想到六年前的一個早晨,那一次我回臺不到四個月,再回島上來時,郵局拖出來三大郵包的口袋,叫我拿回去。當時,我對著那么多郵件,只差沒有哭出來。怎么搬也搬不上汽車。而小汽車也裝不下三大袋滿滿的信。
就在那種進退不得的情況下,郵局局長當機立斷,把大門給關(guān)上了,掛出“休息”的牌子,在一聲令下,無論站柜臺的或在里面辦公的人,全體出動,倒出郵袋中所有的東西,印刷品往一邊丟,信件往另一邊放,般空報紙雜志全都丟,這才清理出了一郵袋的東西——全是信。那一場快速的丟和撿,用了十五個人,停局十五分鐘。
“對了,你就是當時在其中幫忙的一個。”我一敲頭,連忙再說:“平日你是內(nèi)部作業(yè)的,所以一時認不出來,對不起!對不起!”
恩人來了,竟然不識,一時里,我很慚愧。
那位太太,靜靜的,一雙平底布鞋,身上很貼切的一件舊衣。她自我介紹,說叫米可。
我拉開相思樹的枝葉,抱歉的說,說草地全枯了,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。
璜和米可只看了一圈這個房子,就問可不可以坐下來談。在他們坐下的那當兒,我心里有聲音在說——“是他們的了?!薄昂茫覀儾徽f客氣話,就問了——你們喜歡嗎?”我說。那兩個人,夫婦之間,把手很自然的一握,同時說:“喜歡?!笨匆娝麄円粻渴?,我的心就給了這對相親相愛的人?!耙灰滋煸賮砜匆淮?”我又問。
“不必了。”
“草死了,花枯了,只有葡萄還是活的,這些你們都不在乎?”
他們不在乎,說可以再種。
璜,先喊了一聲,臉就紅了,他說:“講到價格——”“價格可以商量?!蔽艺f。看看這一對年輕人,我心里不知怎的喜歡上了他們,價格這東西就不重要了?!拔覀儾沤Y(jié)婚三年,太貴的買不起,如果,如果——我們實在是喜歡這房子?!?/p>
“報上我登的是六百五十萬,已經(jīng)是對折了。你們覺得呢?”
“我們覺得不貴,真的太便宜了,可是我們存來存去只有五百八十萬,那怎么辦呢?”米可把她的秘密一下子講出來了,臉紅紅的。
“那就五百六十萬好了,家具大部份留下來給你們用。如果不嫌棄,床單、毛巾、桌布、杯、碗、刀、叉,都留給你們?!?/p>
我平平靜靜的說,那邊大吃一驚,因為開出來的價格是很少很少的,這么一大幢花園洋房,等于半送。不到一百六十萬臺幣。
“你說五百六十萬西幣就賣了?”璜問。
“米可說你們只有五百八十萬,我替你們留下二十萬算做粉刷的錢,就好了嘛!”
“ECHO,你也得為自己想想?!泵卓烧f。
“講賣了就是賣了,不相信,握一個手,就算數(shù)。”璜立即伸出手來與我重重的握了一下,米可嚇成呆呆的,不能動。
“明天我們送定金來?”
“不必了,君子一言,駟馬難追。雙方握了手,就是中國人這句話。好了,我不反悔的?!?/p>
那個夜里,我將房子的每一個角落都看了一遍,動手把荷西的照片由墻上一張一張取下來,對于其他的一切裝飾,都不置可否。心里對這個家的愛戀,用快刀割斷,不去想它,更不傷感,然后,我撥長途電話給臺灣的母親,說:“房子第一天就賣掉了,你看我的本事。九月份清理掉滿坑滿谷的東西,就回來?!蹦赣H問起價格,我說:“昨日種種,譬如死了。沒有價格啦!賣給了一對喜歡的人,就算好收場。錢這個東西,生不帶來,死不帶去,有飯吃就算好了,媽媽不要太在意?!?/p>
就在抵達島上的第三天,干干脆脆的處理掉了一座、曾經(jīng)為之魂牽夢縈的美屋。奇怪的是,那份糾纏來又糾纏去的心,突然舒暢得如同微風吹過的秋天。
那個夜晚,當我獨自去海邊散步的時候,看見的是一個升起的新天新地,它們那么純凈,里面充滿了的,是終于跟著白發(fā)爹娘相聚的天倫。
我吹著口哨在黑暗的沙灘上去踏浪,想著,下一步,要丟棄的,該是什么東西和心情呢?